615、 仍然用他的斜眼瞪著我
他沒辦法,隻好說:“好吧,你們等著,我過一會就到!”
他勉強爬起來,洗臉刷牙,又吃了一點江北阿姨做的早飯。
他出門的時候,忍不住疑惑起來,這麽一個女人,在哪裏做生意都是做!她幹嗎不同意呢!這簡直就是一件怪事!
小囡囡在門口和幾個附近的小女孩玩得很快樂。她們在玩“跳房子”。
桂龍海把小囡囡抱了一下,就叫了一輛黃包車走了。
15-17
法庭裏沉寂了很長時間。
所有人都看著前麵的主席台,看著那些長官們沉默的表情。
現在,應該焦俊才問話了。但他瞪著那兩位連長,簡直不知該問他們什麽了!
這兩個混蛋東西,昨天夜裏還說得好好的,說他們清楚看見那些人向難民們收錢!收了很多的錢!但現在,他們卻不承認了!
他回頭看看葉蓬總司令和他身邊的何貴湘。他沒從他們臉上看到任何表示。他猜想,他們也不知怎麽辦好了!
他終於開口說:“張連長,李連長,你們剛才說,你們沒發現他們勒索難民?”
張連長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附近的人,甚至看出他正在發抖。
倒是旁邊的李連長更沉得住氣,說:“報告長官,我們沒有發現。”
焦俊才的眼睛已經瞪了起來,惡狠狠地問:“是嗎!”
李連長冷靜地盯著他,說:“是,長官。”
焦俊才把桌子一拍,“但是,你們接受調查的時候,卻不是這麽說的!你們要我再重複一遍你們說過的話嗎!”
李連長說:“報告長官,這裏是軍事法庭,我要對我說的話負責!在其他地方說了什麽,我不記得了。長官,我們確實沒看見!”
焦俊才憤怒說:“你胡說八道!你不講實話,我撤你的職!”
蕭安城立刻站了起來,高舉起一隻手,大聲說:“報告長官,我提醒您一下,您這麽說,是威脅證人!是法律禁止的!得到的結果也不能算數!”
焦俊才瞪著他,又要開口說話。
這時,李承國處一長用茶杯蓋子敲了敲桌子,回頭問:“葉司令,他叫什麽?”
葉蓬司令官立刻說:“焦俊才,警備司令部軍法處處一長。”
李承國說:“焦處一長,你剛才的說法,確實不妥,請換一種說法。繼續吧。”
焦俊才把麵前的筆記本翻開來又合上,把茶杯挪了又挪,又把台下的幾個人看過來看過去,突然大吼一聲:“衛兵,帶三號證人進來!”
坐在門口的衛兵立刻站起來,推開門走出去。
15-18
桂龍海忍著困倦,終於到了武昌警一察局。
幾分鍾之後,他跟著當班的警一察進了問訊室。
現在,他看著坐在桌邊的這個女人,心裏卻相當詫異。
這女人一夜未睡,臉色有些憔悴,眼圈也是烏黑的。她拘謹地坐在著,相當沮喪。
桂龍海隱約看出來,這個女人雖然不算多好看,模樣卻還算周正。這就是外麵兩個娼家老板願意接收她的原因。
但桂龍海剛來的時候,當班的警一察就悄悄告訴他,“這女人死活不願意!”
桂龍海在她對麵坐下來,問道:“喂,你叫什麽?”
女人低聲說:“梅芳。”
“你姓什麽?”
“姓梅。”
“你平時,以什麽為業?”
“無業。”女人的聲音低了下去。
“那麽,你以什麽為生呢?”
“朋友幫襯,混唄。”
“以前呢?不可能總是朋友幫襯吧,誰有那麽好心。”
女人遲疑好一會兒,終於低聲說:“站街。”
“還是的,這是你的老本行,怎麽不幹了呢?”
女人又是一陣遲疑,終於說:“我朋友,讓我等他,不要再幹這個了,就不幹了。”
“那麽,你昨天晚上怎麽又幹老本行了呢?”
這時,女人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低聲說:“就是昨天晚上站了一下,就被警官們抓進來了!我不該出來!我朋友答應我的,叫我等他。長官,我就是昨天夜裏站了一下。我今後不再站了。長官,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不幹了。”
這麽一種情況,桂龍海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人家有心從良嘛!做警一察的總不能硬逼著人家進娼家吧,沒這個道理嘛!
他看了看眼前的口供記錄,女人住在泉水巷十二號,無業,家裏也沒別人。
他想了想,就一揮手說:“好了,你走吧。既然你朋友讓你等他,你就好好等吧。我順便問一下,你朋友去哪裏了?”
女人又是好一陣遲疑,終於說:“出門了。”
就是這麽一句話,讓桂龍海再次疑惑起來。男人出門了,讓女人等他,難道就不留一點錢嗎?也許留了,但女人花完了,沒辦法了,隻好又出來站街。
他心裏想,也許真是這樣。
他向身邊的警一察一揮手,“讓她走吧。”
看著女人出了門,桂龍海心裏又是一陣懊喪,我這個警一察,幹的這叫什麽事呀!
但他又感到哪裏不對勁兒。他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15-19
坐在會場裏的人,都斜著眼睛看那扇邊門。
他們都在猜想,法官不再問一號和二號證人,直接要求帶進來三號證人,應該是個重要證人吧。
片刻,衛兵果然從外麵又帶進來一個人。
這個人一看就是個商人。他穿著一身棕色西裝,打著一條有條紋的藍色領帶,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隻有他那張嘴,緊緊地抿著,甚至倔強地歪向一邊,仿佛在冷笑!
很顯然,他在外麵,已經聽見裏麵的問答結果了!誰都看得出來,他很不服氣!
焦俊才說:“三號證人,請你介紹一下自己。”
商人不慌不忙地說:“我叫劉本貴,蕪湖利盛茶葉公司經理。”
蕭安城一眼就看見駱江手裏的鉛筆指著他,隱藏的眼神相當嚴峻!
他立刻站起來,高舉起一隻手,大聲說:“報告長官,我要求首先詢問三號證人!”
焦俊才卻有些猶豫。一號和二號證人,都被這個混蛋家夥給問禿嚕了!他真不敢再叫這個家夥先問。
不料,這個商人卻說:“長官,我會如實回答!我經過什麽,見過什麽,就說什麽!”
焦俊才不由向他露出微笑,說:“好,被告辯護人,你可以先詢問證人!”
蕭安城慢慢走到這個名叫劉本貴的商人麵前。他看得出來,這個證人是個硬茬!想用對付那兩位連長的辦法對付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劉先生,聽您剛才的話,您似乎被人勒索過,是嗎?”
“不是似乎,是肯定!我就是被人勒索了!”
“您被勒索了多少錢?”
“一共六十三元!”
“我很好奇,怎麽是這樣一個數?”
“勒索我的人嫌少,不放我過去!我不得不往上加!你說這是不是勒索!”
“好,劉先生,請您說一下您被人勒索的過程,您請說。”
這個叫劉本貴的商人目光嚴厲地瞪著蕭安城,臉上閃出明顯的冷笑。
“二月二十一日,我一家三口,我太太和我孩子,長途跋涉,終於到了嶽西關卡。”
“請繼續說。”
“我聽人說,過關卡要交一點錢,每人一元錢。”
“先生,每人一元錢,您這是聽誰說的?據我所知,從蕪湖到嶽西之間,並沒有其他關卡!誰會對您這麽說!”
“我就是聽人說的,怎麽著吧!”
“好,我們不追究。你繼續說。”
“所以,我在我和我太太的證件裏,放了三元錢!”
“三元錢,可不少了!關卡上的人還嫌少,是麽?”
“是!他記得他的樣子!他是個斜眼!斜著眼睛盯著我!他就是嫌少的意思!”
“然後呢?”
“我在證件上麵又放了十元錢!”
“十元就更多了,難道他還不嫌夠嗎?”
“他就是不嫌夠!仍然用他的斜眼瞪著我,就是不放我過去!”
“那麽,您怎麽辦的?”
“我有什麽辦法!我就是個老百姓!他不放我過去,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你說我能怎麽辦!我沒辦法!我一狠心,又添了五十元錢!你說,他是不是勒索我!”
這位證人幾乎是吼叫著說出這一段話,並且憤怒地瞪著蕭安城。他的眼神仿佛是說,這就是實情!你怎麽著吧!
“先生,如果真是這樣,就確實是勒索!”蕭安城點頭認真地說。
“事實就是這樣!我沒有添也沒有減!”
“先生,我的弟兄就坐在前麵那一排,您能認出他嗎?”
“我當然能認出他!我現在就盯著他呢!”證人更憤怒地瞪那一排被告!
“請您指出來。”蕭安城向被告那邊伸出手。
他心裏,猜到會有這麽一個結果!強虎被魯迪問住了!所以才說出自己收錢的事!這個情況,就是今天庭審的關鍵!他心裏思考應該怎麽辦!
劉本貴似乎早就等待這一刻了。他立刻衝過去,指著強虎說:“就是他!就是他勒索我!我要求判他死刑!槍斃他!”
強虎猛地站了起來,怒視著劉本貴。
旁邊的喬豔芳悄悄捅了他一下,他才勉強露出一點難看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