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怎麽會墮落如此!
他連續說:“篤定的!您交把我好了!對了,我今天出來是帶著車的,可以把您還有您的親戚,一起送回家,很方便的,一句話的事!哎呀,傅醫生,儂真是好客氣呀,一點點小事體,實在不算什麽。啊呀,對了,他們幾點鍾的火車呀?噢,一點鍾的。您看這樣好不好,接了您親戚,咱們一起找個館子,我給您親戚接個風,這有多好呀。傅醫生,您在醫院裏不要動,我去接您,我去接您,一下下就到了呀。”
桂龍海又在電話裏和傅醫生說了好多句話,把這麽一點小事情重複了許多遍。
現在,他就仿佛喝了蜜汁似的,快樂得紅光滿麵。
4-12
他撂下電話,就腳步輕盈,滿麵春風地回到秘書長辦公室。
他進了門,就客氣地說:“秘書長,對不起了,我剛剛接到電話,我們南市那邊有一點點急事,我要立刻趕回去,今天要先走了。喬組長,您說,咱們明天上午再來?”
喬豔芳歪了歪嘴,心裏想,王長春往醫院裏一送,明天還來幹什麽!不是瞎耽誤功夫嘛!再說,老子在那邊還有一堆任務呢,哪有這個閑功夫!
想到這裏,她就說:“什麽時候再來,我通知你。或者,我請秘書長通知你!”
她說話還是硬梆梆的,簡直就是用命令的口氣。
不過,這一回,桂龍海可一點也不計較這個。
愛來不來,老子還不願意來呢!我現在要去接傅醫生了,這才是大事呢!
就這樣,桂龍海叫李明奎開著車,先去公濟醫院接了傅醫生,然後就陪著她去了閘北車站。這一路上,桂龍海心裏的幸福,就像波濤一般,一波一波地卷起來。
讓他大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閘北車站遇到了蕭安城和楊三強。
他極其神秘地告訴傅醫生,太平間裏的那個日本死特務,就是他們打死的!
傅雪嵐雖然早就想到會遇到特務,但還是大為意外。
這個人就是特務!她立刻就對蕭安城這個人警惕起來了。
她不得不考慮,接人時,如何避開這個特務!
4-13
這天上午的八點半,蕭安城和楊三強到了閘北火車站。
火車站這種地方,永遠都是人群最擁擠的地方,也是最喧鬧最混亂的地方。
剛到的和要走的,接站的和送行的,再加上無數小販,把站前廣場擠得滿滿當當。
每個行走的人都是側著身子,還得不斷地說:“借光,對不起,借光。”
可是,蕭安城和楊三強到達的時候,站前廣場上正在發生一場混亂,似乎有什麽人在打架鬥毆。無數行人圍在周圍觀看,還有人大喊大叫,整個廣場都是亂哄哄的。
蕭安城不想管這種閑事,他想繞過去到出站口,那裏才是他蹲守的地方。
但是,他正在人群外麵一點一點向前擠過去時,人群中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卻吸引了他。那聲音太熟悉,太入心,幾乎每天夜裏都會在他夢中出現。
他揚頭向那邊張望,但人群密集,什麽也看不見。
當那個女人的尖叫聲再次響起時,他像觸了電似的,不顧一切地擠進去。
老天!他一眼就看見了廖若蘭!她的容貌,她的身姿,還有她此時此刻的瘋狂!老天,若蘭怎麽會在這裏!她出什麽事了!
他來不及多想這些。他隻知道,若蘭正陷入一場混戰之中。
蕭安城很快就看清楚了。有四五個日本浪人在打架。他們穿著日本和服,腳蹬木屐,頭頂的頭發剃得光光的,隻在中間留了一小綹。
他們此時吼叫著,正瘋狂地圍毆一個中年人。那個中年人倒在地上,哇哇地叫著,說的似乎也是日語。
廖若蘭正瘋了似的尖叫著,拉扯推搡那些日本浪人,似乎想保護地上的中年人。
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保護得了別人。那些浪人隻一扯,就把她摔倒在地上。
她近乎絕望,卻仍然爬起來衝過去,要保護那個中年人。
一看到若蘭被人如此欺負,蕭安城的眼睛早已瞪圓了。他猛地衝過去,一拳打倒一個浪人,又向另一個家夥衝過去,抬腳猛踹。反身又把一個家夥摔在地上!
跟在後邊的楊三強看到這種情況,二話不說也衝了上去,和那幾個浪人對打起來。
蕭安城和楊三強都是受過訓練的,一拳一腳皆有章法。
一記重拳猛擊下巴,又飛起一腳踹中胸口。要麽抓住手腕來一個前飛,要麽一肘撞向浪人的臉部,打得那幾個浪人哇哇直叫。
周圍的旅客們終於揚眉吐氣,歡呼著大聲給他們叫好,如同喊號子似的陣陣高叫,配合他們的一拳一腳。那場麵,十分激動人心。
幾個浪人雖然掄的是王八拳,毫無章法可言,但他們畢竟人多。現在他們把目標全都對在蕭安城和楊三強身上,嗷嗷叫著輪番衝上來。漸漸的,他們便占了上風。
蕭安城和楊三強此時隻能背靠背,互相保護後背,抵擋浪人的進攻。
浪人們看清他們隻有兩個人,更加凶惡,嗷嗷叫著往上衝。
楊三強吃了兩腳,臉上又挨了一拳,頓時暴怒,瞬間從腰裏拔出手槍,指著那些浪人們,看誰還敢往前衝!
那些浪人們一看見槍,頓時氣勢全無。他們哇哇叫著比劃了兩下,就開始後退,最後撒腿就跑了,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周圍的人一看見槍,也多少猜出這兩個人的身份,也向後退去。
這時,蕭安城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廖若蘭已扶起那個中年人,正匆匆向遠處走去,似乎要盡快逃離這處是非之地。
他掙紮著穿過人群,大聲喊:“若蘭!若蘭!”
柔弱的廖若蘭扶著那個中年人,匆匆地走著。
她聽到蕭安城的喊聲,心裏忍了又忍,還是回頭盯了他一眼。
她心裏好痛,是說不出來的痛!
隻這回眸一眼,就讓後麵的蕭安城完全傻了,蒙了,幾乎到了抬不起腳,喘不過氣的地步。他瞬間明白,一直藏在他心裏的若蘭,把他當成了可惡的特務!
他在她眼睛裏看見了憎惡,看見了絕望。她一定以為,當初他和陳子峰不辭而別,沒去參軍,沒去抗戰,卻在這裏當了特務!
他在她眼睛裏看見了鄙夷。她一定對他非常失望!他在她眼睛裏看到了這種失望!那是極端的失望!
他知道若蘭誤解他了。但這種誤解卻無法解釋,更無法消除。
一想到這種情況,蕭安城自己也感到絕望。他也許,要永遠失去若蘭了!
楊三強走到他身邊,小聲說:“蕭台,那個挨打的,也是個日本人!”
楊三強說的,也正是蕭安城心裏所疑惑的。若蘭怎麽會和日本人攪在一起?那幾個浪人,明知他是日本人,為什麽還要打他?他實在想不明白。
他向周圍看看,周圍的人正悄聲悄語地注視著他,似乎也在議論猜測他是什麽人。他和三強是來觀察和監視的,不能如此被人注視。
他小聲說:“三強,咱們走遠一點。過一會兒再來吧。”
他們穿過人群,盡量不引人注意地離開車站。
曾經喧鬧的車站,此時也漸漸平穩安定下來,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4-14
此時,在一個賣餛飩的貨攤後麵,站著一個三十歲上下的人。
他身材中等,體格強健,寬闊的臉上藏著狡黠和機警。他不動聲色地看到了整個過程。其中至少前一半過程,正是他設計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