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往事再提
“你讓我背負了十多年的噩夢，在你心裏，我本身就是個低賤的女人，毒蠍心腸，永遠都比不上你那高貴優雅的前妻！”
蘇鳳的聲音在整個水榭裏麵回蕩，尖利刺耳讓所有在場的人心裏都是一震，就連封世航平淡如水的一雙眸子裏也微微閃過一絲錯愕。
封江海顫抖的身子被老餘扶著才勉強站穩，這些年來，他對蘇鳳的確是算不上好，隻是不知道她都是這麽想的。
想到往事，他聲音緩和了一些，看著蘇鳳道，“是我對不起你，你先放開丫頭。”
蘇鳳聽到封江海說對不起，臉上露出驚愕，手上鬆了鬆，神色有些猶豫。
封江海往前走了幾步，見她沒有製止，便推開了老餘，自顧自往前走去，嘴裏一直在安撫蘇鳳的情緒，“想想蘇蘇，你不應該這麽做，放開萱萱，一切都好談。”
就在封江海伸手拉過萱萱的時候，蘇鳳眼神中突然閃過狠戾，“你騙我，你是騙我的…….”
寒光一閃，鮮血順著墨黑色的襯衫流淌下來，一滴兩滴滴落在地上，鮮紅一片。
萱萱被拉得一個踉蹌，跌坐在封江海身後，眼看著封江海胸口插著一把刀，蒼老的手扶著欄杆緩緩倒下。
“爺爺，你流血了！”萱萱看著地上的血喃喃道。
蘇鳳尖叫了一聲撲了過來，扶著封江海的一雙手上沾滿了紅色的鮮血，她整個人眼中的瘋狂變成了恐懼，“江海，江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封世航對著發愣的眾人大吼了一聲，“愣著幹什麽？叫救護車！”
此時，封江海倒在地上，見蘇鳳神色慌亂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要是你，要是你說句軟話，我不會的，我隻是一時氣昏了頭，覺得你不管我和蘇蘇了。”蘇鳳的眼淚掉在封江海胸口，和鮮血混在了一起。
“放心吧，我走了以後，你就住到龍城去，有幾家鋪子，也有幾處房產，好好過，能遇上合適的人，就嫁了，蘇蘇，暮心和世航會照顧的，她想做什麽隨她去，別太拘著她了，好歹也是我們封家的二小姐，咳咳……”
“你別說了，救護車馬上就來。”她抽泣道。
想去龍城是她剛嫁到封家的時候說過的，離她自己娘家很近，以前還說過想到龍城去養老，封江海瞞著她把這些都安排好了，自己什麽也不知道。
救護車來的很快，原本就是為了封江海的病情特意備好了的，這會兒已經到了，護士醫生七手八腳地把封江海抬上了擔架，救護車從臨湖別墅裏麵呼嘯而過，一閃一閃的燈光幾乎晃瞎了人的眼睛。
蘇鳳陪著坐在救護車上，封世航跟沉暮心開車跟在後麵，路上，沉暮心給蘇蘇訓練的公司打了電話，讓她趕緊回來，沒敢告訴她是蘇鳳動的手，隻說是病情告急，蘇蘇二話不說，掛了電話就往醫院趕。
手術室的燈光一直亮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醫生走出來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蘇鳳心裏有多恨封家，此刻就有多恨醫生的這句話，要不是老餘攔住了她，沉暮心覺得她還能再捅醫生一刀。
最後的時間，封江海誰都不見，隻是把封世航叫了進去。
看著手術後，封江海更為蒼白的一張臉，封世航緊皺著眉頭坐在了病床旁邊。
“爸。”這一聲，真心實意的叫了剛沒多久，他們父子倆的誤會剛解釋清楚沒多久。
封江海卻很欣慰，能在死之前解釋清楚誤會，他也算是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蘇婉卿了。
“她們母女倆，還是要麻煩你跟暮心，稍微照顧一下……..咳咳…….”
“嗯。”
“你蘇姨當年不是故意要推你下水的，是我誤會她了……咳咳。”
“嗯。”
“蘇蘇不聽話，你跟暮心多費點心。”
“嗯。”
封江海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原本握住了封世航的一隻手漸漸變得鬆垮無力，最終頹然地攤在了白色的病床上，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離開了。
誰能想到，在最後的時間裏麵，封江海最牽掛的還是蘇鳳母女，那個提前幫他結束了生命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封世航在病房裏待了許久，出來的時候身上有些頹然的氣息讓眾人覺得很不好，蘇蘇剛到，陪著蘇鳳走了進去，十幾秒之後，病房裏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是蘇鳳的聲音，淒厲無比。
葬禮上，蘇鳳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不跟任何人說話，包括自己的女兒，艾米臨產不方便走動，一直待在醫院，蘇桂芬倒是來了，跟蘇鳳說了幾句話，無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蘇鳳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葬禮之後過了幾天，蘇蘇哭著到醫院找到了沉暮心。
蘇蘇整個人眼窩深陷，沒有半點二十歲姑娘的朝氣，聲音裏帶著哭腔，“嫂子，我實在沒辦法了才來的，我媽她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水也不喝，整個人就像死了一樣在家裏一動也不動，抱著我爸給她的財產轉讓書。”
沉暮心看了琳達一眼，琳達急忙解釋，“是先生說您身體不好，不讓打擾您的。”
這兩天蘇蘇給沉暮心打了不少電話，但是電話在琳達那兒放著，她一般都會請示封世航，蘇蘇的電話打了幾十個都是石沉大海沒辦法了才自己跑過來。
沉暮心看不過去，跟著蘇蘇去了一趟蘇鎮，走之前叮囑了琳達，什麽都不要說。
…….
沉暮心跟著老餘穿過蘇鎮老宅長長的走廊，到了蘇鳳的臥室，她一個人披頭散發坐在地上，天青色的旗袍皺巴巴地已經看不出花紋，容顏枯槁憔悴，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蘇姨？”沉暮心猶豫著喊了她一聲。
蘇鳳眉頭抬頭，依舊抱著漆皮的黑色合同書，一言不發地靠在床邊踏板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裏哼著年代久遠的曲子。
沉暮心看向蘇蘇，蘇蘇哽咽道，“這是以前我媽最喜歡的一首曲子，說是遇見爸的時候，舞廳就在放這首歌。”
蘇蘇看著沉暮心微微隆起的肚子，害怕她站久了不舒服，連忙搬了個凳子到她後麵，“嫂子，你坐下再說。”
扶著沉暮心正對著蘇鳳坐下之後，蘇蘇跑到蘇鳳身側，蹲在地上拉了拉蘇鳳的胳膊，“媽，嫂子來看你了。”
蘇鳳卻當是沒有聽見一樣，嘴裏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帶著蘇鎮特有的吳儂軟語。
沉暮心聽得有些心酸，看到她渾身上下邋遢的樣子之後歎了一口氣，“蘇姨，你要為活著的人想想，爸走之前隻跟世航說了三句話，句句都不離你跟蘇蘇。”
聽到這句話，蘇鳳嘴裏的小調戛然而止，愣愣地抬起頭看向沉暮心，“他說什麽？”
沉暮心見她神色鬆動，連忙道，“句句都是放不下你們，蘇蘇還不到二十歲，他哪裏放心的下？”
蘇鳳的眼中頹然一片，低下頭久久不肯說話。
“爸說了，他反正是要走的人，早走一天也是走，沒什麽大不了的，走之前還能聽你把以前的誤會解釋清楚，他覺得值得。”
蘇鳳在意的，無非就是自己錯手殺了他，他不肯追究，更是讓她愧疚難安，雖然封江海沒說過這些話，但是沉暮心想想他心裏是這麽想的，編出來哄哄活著的人也沒什麽。
沉暮心走的時候，蘇鳳正在房間裏抽泣，有時候哭出來就好了，蘇蘇原本要送她，被她製止了，“你還是陪著你媽多待幾天，集訓那邊，你哥會幫你安排好的不用擔心。”
出了封家後院，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在正廳院子裏站著，身材修長，後背挺拔，一聲黑色的西裝，眉宇間略有些風塵仆仆的疲憊感，看到沉暮心之後，眉頭微微一皺，眼神深了幾分，開口道，“走吧。”
沉暮心有些心虛地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特意來接我？不放心我麽？”
“……”不說話。
“我就是出來溜達溜達，醫院太無聊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還是不說話。
“哎，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嗯。”
“哎唷”沉暮心突然一陣驚呼捂住了肚子。
“怎麽了？”封世航剛要伸手去打開車門，被她這一聲驚呼嚇著了，回過頭就看到她捂著肚子一臉的難受。
“你女兒踢我。”沉暮心一臉的正氣凜然，仿佛是在控訴封世航這個罪魁禍首。
才三個多月哪裏會有胎動，封世航眉頭皺了皺，沒有拆穿她的小把戲，扶著她坐進了車裏，憑她死皮爛臉軟磨硬泡的本事，原本心裏那點兒氣最後也被磨沒了。
沉暮心離開蘇鎮後的幾天，蘇鳳也離開了蘇鎮，原本沉暮心是讓她在那兒住著的，但她自己不樂意，收拾了自己的所有東西，搬到了龍城，沉暮心托人去打聽了地方，居然沒住在封江海安排的住處，不知道住到哪兒去了。
原本還不放心的，蘇蘇回集訓營之前到醫院看她，說是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生活了，蘇蘇自己都找不到，蘇鳳讓她自己好好在申市待著，沒事別去找她，這突然不管她了，她還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