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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抽薪止沸,斬草除根

  那夜。


  兩行眼淚後,她仍是很安靜。


  待他哭夠了鬧夠了,起身換了身衣物。


  當著他的麵把衣帶一一係好。


  待收拾了地下的淩亂不堪,叫丫鬟備水沐浴。


  一切又恢複如常。


  視若無睹。


  還有卑微如塵埃的對不起。


  那夜。


  在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淡漠之下,他也終是安靜下來。


  不去問那眼淚是為何意。


  問了也不會有所回應。


  靜夜下,他抱著她入睡。


  聽著她的鼻息,他幾度晃了心神,好像一切又回到從前,


  從前的從前。


  那夜之後,他收斂了許多,極少再要求她什麽。


  江予初還是那樣,江家偶爾來一趟便能多說兩句,若無事便是窩在房裏。


  而莫辭每日最多的便是靜靜守著她,有時候一看就是大半日,也不說話,也不做何試探。


  到了夜裏,他會擁她入眠。


  隻是她如今睡眠極差,他不敢輕易動她,往往是一個姿勢從入睡到醒來。


  她有時候會躲開耳邊的鼻息,更多時候是被立馬扶穩側臉。


  倘若再想躲開,他便愈發抱緊她,在她耳鬢廝磨,輕輕喚著她,一遍遍在她發間尋著些什麽。


  但也僅是止步如此。


  他說,會等她親口說願意。


  兩人維持著麵上平靜。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會放下。


  午夜夢回,望著她看似安定的睡容,他還是忍不住去想,不知如今關係究竟能維持幾時,不知能否有幸等來她的回頭。


  且等等罷。


  再等等。


  她素來慢熱,從前發生了這麽多事才叫她一點一點走向他,一朝崩塌,算盤頹廢。


  如今能做的也隻有對她加倍照料,對她加倍耐心。


  時間久了,也許就會好起來的…


  …罷?


  他一遍遍的質疑。


  又一遍遍的自我安慰。


  大煜要比赤淩冷得早一些,九月中就開始見了些涼風。


  這日同以往一樣,她時不時翻過兩頁書,他便默默守著她。


  平淡無奇的日子終止於王知牧送來的暗信。


  是雲蹤:“如今公子得償所願,不知何時能成主子夙願。”


  莫辭一陣氣血上湧。


  “得償所願,何為得償所願,把我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痛失幼子,夫妻離心就是得償所願!”


  王知牧躲躲閃閃地看了他幾次,卻是一改常態,勸他若是無心奪權便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


  莫辭看出了他的反常,一再逼問,王知牧才說了實話:“農屋、暗營皆已被毀,依雲蹤之意,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後又說李宣素來行事狠辣,雲蹤自小追隨李宣,耳濡目染,定是將他那心思學了個實在。


  當日之禍已就,如今又和江家徹底撕破了臉,江家和宮裏已然是指望不上了。


  與其整日提心吊膽的,倒不如遠遠離了此處,隻當求個安穩。


  莫辭結了舌。


  他又豈會不知雲蹤的手段。


  隻是私心暗起,想著她如今肯安分留在身邊完全是因為江家,饒是不似從前,饒是冷得如同冰渣,好歹能日夜相伴。


  好歹,她還是他的妻。


  遠遠離了此處,能脫了雲蹤的鉗製暗算是不假。


  可如此一來,江家豈不正好離了他的鉗製,那她還願留在身邊?

  見主子有些猶豫,王知牧便將如今形勢分析開來:

  “如今殿下尚有價值,雲蹤自然是不敢對殿下下手。


  可王妃不一樣,舅爺在世就一再說了她是絆腳石,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或是一個不慎,雲蹤知道殿下無心奪權,捉了王妃來做威脅,可當如何是好?


  若在從前,王妃或能自保一二,如今,哪裏還經得起折騰變故?

  反正殿下也是打算要帶王妃走的,屬下瞧著,王妃這病到底是穩了些,不如趁雲蹤醒神前先帶王妃遠遠離了此處。”


  王知牧說著愈發著急起來:“當初就是一再顧及拖延才釀成今日之禍,哪怕是為著王妃,殿下也該早些作定啊!”


  頓了好一陣,莫辭才渾渾噩噩的點了頭,“對,為著她,就算為著她也該把後路清除幹淨。”


  “殿下的意思是…”


  莫辭眼光愈發沉暗,徐徐轉過身,拽得有些泛青的拳頭狠狠錘在扶欄,“抽薪止沸,斬草除根!”


  入夜。


  一如往前。


  他回房時她已背著外臥的方向側躺下。


  莫辭也如從前一樣往她大抵看了一眼便去熄燈。


  哪知兩步之後,心口洶湧出其不意地狠狠撞來,激起他精神一震。


  哐當一聲,燭台帶著明蠟翻在紗幔下。


  晚風輕習,薄紗撩掃。


  原本眼見著怏下的星點火光,竟趁著幹燥暑氣堪堪爬上了紗幔。


  莫辭駭吸口氣,強忍著蝕骨痛意抓上茶壺往火光潑去。


  幾絲噗嗤悶聲,所幸勢頭未起。


  他默了大抵十息,眼看著火光滅了猶覺不夠安心,便又抬手將紗幔狠力扯了下來。


  一聲激烈撕響激起她背影微微一顫。


  雖沒有回頭看上一眼,也不曾問上半句,但那淺微的惶措之意還是被他捕捉得十分清晰。


  莫辭想起從前便是這麽一聲撕響,然後把她捆在案下,如今恐怕是有了陰影。


  他想解釋兩句,可心口痛意愈發洶湧難忍,叫他幾近窒息。


  莫辭倉惶地撐上案台,甚至顧不上淩亂不堪的牆角就踉蹌著出了房。


  她仍是靜靜側躺在榻上。


  他有些慶幸,沒叫她見著他的狼狽模樣。


  他想離她更遠些,好歹等這份折磨散去。


  可沒走兩步,莫辭眼前晃了個黑影就趔趄著撲在了地下。


  他猛地搖搖頭,隻手抓著廊邊扶攔想要爬起身,想離房間更遠些。


  劇痛卻愈發不懷好意地往他心口碾壓而過,痛意一下衝進心脈骨髓,叫他愈發難忍,愈發狼狽。


  莫辭極其痛苦地翻了個身,凝著燥熱、疼痛冷汗,他前額瞬間就布滿了汗珠。


  而他能做的隻有極力忍著不嘶叫出聲,而後一拳一拳猛捶著自己心口。


  可夾帶著奇癢無比的痛意愈發凶猛,饒是把心口捶得青紅一片也猶覺不夠。


  莫辭胡亂撥了撥濡濕的領口,頓了片刻,竟是瘋魔地抓撓起來。


  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痛苦而毫不留力地抓撓著。


  一下一下,恨不能衝破肌膚內骨,把裏頭又疼又癢又燥的心髒徑自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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