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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應該是恨他的罷

  今夜亦是承國公府的一場噩夢。


  近日池昭害喜得難受,好容易靜下來入了眠,就聽匆匆跑來的小廝說承國公府被王知牧帶人設了圍。


  江懷宇安撫了池昭,帶上府兵氣勢洶洶地去了。


  王知牧隻道:“隻要王妃跟殿下回了府,自然能保承國公府上下無虞。”


  江懷宇一陣氣血上湧,操了砍刀就想動手,王知牧又說:“承國公府是不乏猛將的,那不知,禮部尚書府能戰幾何?”


  江懷宇當即就被震得退了半步,“你真當皇親貴胄就能肆意妄為了嗎!”


  “長嫡舅將軍謀害親王在先,逼迫殿下簽和離書在後,二嫡舅覺著究竟是誰在肆意妄為?

  還有,今兒的事最好爛在肚子裏,畢竟鬧上朝堂,於江家實在無益,一個不慎怕是還要牽連承國公和禮部尚書。


  不過殿下心慈,特地叮囑我不許驚了二夫人的胎,也說了隻要王妃無礙,璟王府,承國公一脈,仍是至親。”


  ……


  璟王府。


  莫辭原就身子虛,方才一番鬧騰更是耗盡了體力,剛下馬就暈了過去。


  江予初視若無睹地從他身前擦過,直接回了星月閣。


  郎中隻能把主子送去了書房。


  江予初站在房門口,站在風如疾往日值守的位置愣了許久。


  “大煜太疼了。”


  再次回到這裏,她禁不住想起風如疾的血,想起他咽氣前說的要她遠遠離了大煜。


  風如疾。


  有生之年隻勸過她兩件事。


  遠離陸長庚。


  遠離大煜。


  好像都被他說對了。


  但她卻從未依他所言去做過。


  她甚至忍不住去想。


  他會不會怨念太深不肯離開,每日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步步落入旁人的陷阱。


  會不會,某個午夜他還站在這裏,一邊恨著,一邊聽著她和害死他的人尋歡苟且?


  微黃燈火打在她的側臉,晃著她的眼。


  風如疾已經沒了。


  可江家還在。


  今夜他將江懷信和江家逼到窮巷的強硬手段,不會是最後一次。


  玉石俱焚來的容易。


  可江家何辜。


  父兄何辜。


  嫂嫂還有那未出世的稚子何辜。


  他要的,左不過是一個“阿堯乖”,給他就是。


  江予初輕輕笑了聲,抬手推開門。


  濃到幾近窒息的水粉香撲鼻而來,跟在她身後的安然、樂心都忍不住用帕子扇了兩下,而後急忙去開了窗。


  江予初慢步走進去。


  外閣軟榻、案台,乃至裏臥梳妝台、床榻、軟椅。


  無處不是她用過的衣物、首飾。


  而那濃重的香粉正是從這些傳來。


  “要不姑娘先去沐浴,奴婢把這裏收拾一下。”安然道。


  “他願意就這樣吧。”江予初踏著往日常用的梅簪徐徐走進去,碾碎玉飾幾瓣。


  “往後,我的事不要再和江家說了。”


  這一夜。


  星月閣乃至璟王府上下顯然比常日更加嚴了防守,嚴到幾近各處角落都能見著寒光劍影的護衛。


  隻是這些護衛個個都放輕了步履,闔府上下出奇的安靜。


  直到後半夜。


  主屋咳聲及措不及防的一聲驚叫驀的劃破靜夜。


  “郎中!”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又吐血了!郎中!快傳郎中!”


  慘切驚措喚聲從後院一路狂奔,驚得莫辭一個顫栗猛然睜眼。


  外頭急措求救聲兒愈發逼近,莫辭瞬間清醒,甚至顧不上穿鞋就拖上趙郎中踉蹌著去了星月閣。


  她已然昏死,枕邊塌下正是汙血成片。


  莫辭頓在榻前怔怔地望著她,望著盆裏淡紅的血水,及腳下猩紅一片。


  那全是因他而起啊。


  是他逼著她回來,逼著她留在身邊,逼得她無路可退,叫她一再傷心傷身。


  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要應了她放她走,可每每一想到隻要點了頭她就不再屬於他,想到餘生竟再不能見到她,不能知道她是好是壞。


  心裏就痛得猶如刀絞。


  自私就自私吧。


  有她就好。


  她在就好。


  “阿堯…”莫辭踉蹌著往前兩步,卻是一陣翻滾忽而湧起,衝得他哇了聲幹嘔起來。


  王知牧急得連忙上前替他拍拍背,卻被他反手推開。


  莫辭隻手撐上桌角,尤為急促地深喘了幾口氣方覺喉間略略舒緩了些,心口卻又如重石壓頂,叫他脹痛難忍。


  腦裏當即翁一聲,手肘一顫,身子也禁不住猛地晃了一下。


  不過半刻,他又轉身用雙手撐住案台,將那仍在上湧的淩亂痛意強行壓了下去。


  待略略舒緩些,再看向她時,她腦上已插了林林總總七八根銀針。


  莫辭張了張口,頭些日滾過一遍遍的千言萬語,在這一瞬,竟什麽也說不出口了。


  趙郎中見他這樣,便隻示意王知牧出去說。


  王知牧駭吸口氣,“你這是什麽混賬話,從前還好好的,一個小產,怎、怎麽就成這般了!”


  趙郎中急忙拱手:“是了,想來是小人醫術不精…”


  王知牧胡亂轉了兩圈。


  想著近日主子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又急忙交待趙郎中不許在主子跟前胡說,隻叫他不惜一切保住王妃。


  待趙郎中把銀針一一收了,莫辭才敢上前。


  她仍在昏迷。


  任他如何看她,貼得多近。


  那慘白的臉也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真的是很“安分”。


  莫辭輕輕摩挲著她手腕上那道疤,想要捧上多日不曾見過的臉。


  “鬧夠了嗎?”


  早些時辰說的話在他腦中響起。


  莫辭僵了一下。


  她應該是恨他的,不想再見他,不想再碰他的罷。


  從答應回來那一刻起。


  她在看他的眼神顯然是變了味。


  她同兄嫂拜別,強笑著說萬望兄嫂珍重,叫他們莫再因她而連累江家。


  而後又反勸他們,其實他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壞,平日待她是極好的,叫兄嫂務必安心。


  再後來,安安分分去了他備下的小轎,直到回府,她都不與他說過半句話。


  甚至在他親手去接她,在他倒地之時,一個正眼都不曾給過。


  這個眼神以前見過。


  若沒記錯。


  她待陸長庚便是如此。


  是了。


  以往她看向陸長庚便是如此。


  得知這一確信,莫辭的心跳滯了足足兩拍。


  燈火闌珊處,他終是怔怔收了關節分明的指尖。


  從前總奢求如同陸長庚一樣的感情,如今終於是等來了。


  竟是同樣的恨。


  同樣的厭惡。


  何其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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