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攤牌
江懷信原就身上有傷,為護著江予初又受了兩刀,所以一收兵就先被送回去了。
而江予初怕他擔心,一直不動聲色地強忍著痛。
同眾人把此次前來救援的精騎安置妥帖已是入了淺夜。
想著江懷信晚些時候可能會來,再解釋、對峙一通怕是還得耽誤不少時辰。
江予初一回房就傳了沐浴湯水,想盡快清洗傷口好上藥。
卸下腰帶,剝開外衣,暗藍色裏衣已是血染斑斑。
江予初脫去裏衣看了看那傷口,所幸避得快,還不算深,現在也不再滲血。
屏風閉闔,霧氣水聲輕盈。
不過小半刻功夫,原本清瑩透徹的湯水已微微泛紅,那傷處又開始隱隱作痛。
江予初隻手捂著傷口,一手搭上桶簷準備起身,房門卻毫無征兆地開了。
江予初心一沉,急忙躲回桶裏怒喝了聲:“誰!”
那人並不說話,隻輕輕咳了聲,一步步往屏風這邊走來。
聽著並不像江懷信的聲音,而且,以他的性子,此舉絕非他所為。
“出去!”
江予初側目往屏風外一掃而過,抓上衣物時順手握了防身短刀,隻待那人一現身就奪他性命。
那人毫無退意,反放輕了腳步,繼續往屏風這頭走。
江予初眼光一凝,隨手係了衣帶翻出浴桶,在熱霧、水花肆起之中執刀往來者狠狠一送。
趁著屏風破口看清那人麵相,赫然是那莫辭。
江予初吃了一驚,隻是想要收手已是晚了半步。
所幸莫辭反應及時,側身避開隻手接了。
“幾日不見,娘子功夫見長啊。”莫辭放下短刀,撥開屏風盈盈站在她身前笑道。
“你、你怎麽來的?”江予初顯然是被嚇了一跳。
現在想來,方才那聲輕咳竟是為了提醒自己,隻是哪裏想得到他會來,便一心隻當是歹人罷了。
“咚咚。”
“將軍,可是有何異樣?”外頭值守巡邏的將士關切道。
江予初連忙說無事。
聽著外頭腳步聲漸遠,莫辭替她添了件外衣,眼光往她腰上傷口輕輕一送:“過來上藥。”
想是方才一時運氣的緣故,傷口又開始滲血了。
莫辭慢條斯理地擦著,一麵告訴她,頭兩日他設法挑撥了沈家內亂,趁著沈戎失寵,又處置了飄雲和楊騰飛。
待萬事走向穩妥,留著王知牧處置後頭。
他則連夜快馬加鞭地趕來,跑死了兩匹馬才勉強追上他們。
江予初靜靜聽著。
指尖輕輕觸過他眼底烏青,心底無法不起漣漪。
“你這樣跑來,也不怕引來莫離和江家的疑心。”
莫辭笑了笑,“如今莫離忙著處置沈戎,哪裏有心思管我。
至於江家,你都不顧一切地豁出去了,我又有什麽好畏手畏腳的。”
“那你就不怕江家怪你騙他們。”
“我好歹是皇親,他們就算有氣還能對我動手不成?
倒是你,倘若他們不肯信你,要拿你泄憤怎麽辦。”
莫辭放下血跡斑斑的紗布,執著藥瓶傷口上小心翼翼地撣了些藥粉。
“哪裏就至於這樣了,方才還是懷信一力護著我呢……嘶…”
江予初原本就是強忍著,藥粉灑上來的一瞬,激得她禁不住抽了一下。
莫辭緩了緩手裏的動作,“疼嗎?”
江予初轉臉埋進枕芯,輕輕搖頭。
“慣是逞強。”
莫辭深深看了她一眼,取了紗布替她包紮,而後又鉗了她緊緊拽著軟枕的手,翻開掌心的兩道鮮傷,上藥包紮。
做完這些,江予初已是疼得滿頭虛汗。
莫辭原想讓她歇會,可江予初說等一下懷信可能會來。
他隻得攙她坐起身,替她擦了汗又幫她穿衣。
果真。
“咚咚。”
“我是懷信,你歇下了嗎?”
她正係著衣帶,江懷信就來敲了門。
沒有叫“木槿”,自稱“懷信”,而非“你大哥”,顯然是有所懷疑。
江予初輕輕舒了口氣。
想來,是該攤牌了。
待她穿好衣裳,莫辭去開了門。
江懷信一見他不免大吃一驚:“你怎麽來的?”
莫辭往後頭送了個眼神:“她已候了多時。”
江懷信一臉狐疑,頓了頓倒也還是進了房。
“大哥坐。”江予初把榻下帶血紗布往裏頭藏了些,很自然地走向茶案前,輕輕擺手示意他坐。
江懷信靜靜觀察著她的每分微動神色,甚至是沏茶的動作。
越看越篤定心底想法。
她絕對不可能是木槿。
“你究竟是誰。”江懷信堪堪沉下眼光,原就滿是威厲的臉,又添了幾分狐疑冷然。
江予初停頓了一下,而後回神繼續將茶水倒滿:“來路很長,大哥還是坐下來吃杯茶罷。”
江懷信頓了頓。
如今多數兵馬是隨她而來,在戰場上也是她拚盡全力救了自己,這樣看來,她待江家好像是有些真心的。
思及至此,江懷信的神色倒也鬆緩不少,斂著衣袍在她身邊落了座。
江予初把茶杯往他手邊送了送,把該說的都說與他聽。
自己真實身份,如何而來,何時見過木槿,同她發生過什麽。
細枝末節,無一不明。
江懷信不擾她半分,隻暗裏細細琢磨。
其實說來,此事實在蹊蹺。
當初木槿一心想要跟永夜,就連被自己撞破也不肯輕易罷手。
後來忽而就答應了嫁給莫辭。
詭異的是,出嫁頭一夜還抱著飛雪、飛絮兩個丫頭哭著說此生有負永夜。
沒承想,婚後回門居然就和莫辭琴瑟和鳴起來。
自己也私下問過飛絮,可得到的答案是,“姑娘再不曾提過永夜”。
當時隻當她是想明白了,便也沒去深究。
說到情愛就不得不提陸長庚了。
說來木槿乃至整個江家和陸長庚都從無交集,怎得他一回來就不停地糾纏於她。
後來愈發窮凶極惡,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得到她。
從前隻一心以為是陸長庚見色起意。
如今想來,陸長庚可真是那等好色之徒?
再有便是兩人間的顯然不同。
譬如。
木槿素來嗜甜如命,而這女人,懷宇每次要給她置辦甜糕,她不是推拒牙疼,便說身子不好,就算不說什麽也遠不如從前那樣熱情。
還有鹿肉。
和自己說話的語氣。
太多太多。
現在靜下心想來,實在是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