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黃雀在後
“不知,今夜你們是有什麽大行動。”
莫澤恩親手為他添了杯茶,輕輕奉上之時試探問道。
陽其山低低道了聲謝,輕呷半口笑道:“如今將軍身無要職,哪裏還有什麽大行動。”
“是嗎。”
莫澤恩緩緩沉下臉色,是全然不同於方才的和軟態度。
“那,滑胎藥是為何物,解毒丹又寓意何為啊?”
陽其山怔了怔:“你、你方才…”
現下他才明白方才她已偷聽了房內談話,叫他過來的目的也僅僅是為了套話。
“陸長庚一心想要江予初,那日在茶樓我就聽說了她已身懷有孕。若我沒猜錯,這碗滑胎藥是給她備的罷?”
莫澤恩直直凝他眉眼,多少夾帶了些咄咄相逼。
“你們有意支開我皇叔,莫不是,要生擒江予初,據為己有?”
陽其山有些發虛地避開了眸光:“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莫澤恩眼光一收,冷冷笑道:“這是陸長庚自尋死路,我為什麽要管。”
“什麽意思?”陽其山怔怔道。
莫澤恩斜著杯蓋慢條斯理地撥著茶葉,有意默了許久,眼見他愈發心虛才道:
“你說,若我現在就給江家報信,以那兩兄弟的性子,以承國公的勢力,會不會把你們給生吞活剝了?”
陽其山心口一顫,下意識地就要翻手抓上劍刃撤離。
“怎麽,這是要殺人滅口,還是去通風報信哪?”
莫澤恩一腔冷聲斷了他的思緒。
陽其山滯了滯,“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莫澤恩眉心漸舒,麵上笑意也逐漸恢複和軟:“所以,我也不忍心傷害你。”
陽其山詫異抬眸,但他一對上她的目光便知她還有後話,是代價。
“你要做什麽。”
“爽快。”
隨著陣陣陰寒笑意,莫澤恩的語氣也愈發低沉:“我要陸長庚終其一生的算計全盤皆輸,我要他生不如死。”
陽其山緩緩搖頭,“他如今一門心思都在她身上,就算今夜計策失敗,他也會另想辦法的。”
“所以,我要你殺了江予初,讓他最愛的女人死在他麵前,我要斷了他的一切念想。”
莫澤恩將字句說得十分平靜,眸光卻是陰狠凜凜。
“殺了江予初?你瘋了!”
陽其山大吃了一驚,話語落定又生怕被外頭有人偷聽了去,不禁有些後怕的四下掃視了一圈。
“放心,這會子絕對不會有人來。”
莫澤恩沉沉一笑,順手將茶杯往他手邊送了送:“來,喝茶。”
這下倒驚得陽其山再沒了半分心思,於她觸來的一瞬,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撤了撤。
莫澤恩看得清楚,是毫無底氣的退縮。
“你害怕了?”
莫澤恩眉眼一凝似笑非笑。
定定凝他默了好一陣才又幽幽道出後半句:“…還是,心疼了?”
“我怎麽可能…”
陽其山心頭一緊就急著要解釋,轉念想了想又疾速斂了惶措之意。
“她若死了,陸長庚肯定不會放過我。”
陽其山怔怔抓上茶杯,幾度微爍躲避的眼光,及發白的指關節無一不在詮釋著他心底的不安。
莫澤恩冷冷笑出兩聲:“你不會真的以為,事成之後他就會善待於你罷?你認識他也非幾個朝夕,定然知道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最終落得了怎樣的下場。先不說旁人,你且看看他以往的心腹,——輕舟。”
後頭兩字有意拖長、落地聲響,激起他心底一顫。
在陸家,陽其山父子從來就遠不如輕舟父子得臉。
所以,輕舟到底是因何才被滅口他並不知,也不敢問。
但後來輕舟家人慘遭滅門,是陸長庚下的命令,而自己便是那把刀刃。
旁人倒也罷了,輕舟的那孩子不過兩歲,不諳世事的他竟還以為那隻是遊戲玩鬧一場,被揪出來手起刀落之時,是他銀鈴般的笑,也是泯滅良心的針刺。
見他似乎有了點點動搖,莫澤恩趁著勢頭繼續說道:“他慣是狠辣無情,如今你這般為他賣命,手裏拿捏了他多少弱處,焉知他對你就從未起過殺心防備?待事成之後,焉知你就不會步了輕舟的後塵?”
陽其山想了想又道:“可是,殺了江予初就是同時得罪了江家和陸家。”
“今兒動手的可是陸長庚,與你有什麽相幹。”
莫澤恩說著給他送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你可別忘了,陸長庚可不是第一次對江予初動手了。咱們隻要看好時機在後頭推波助瀾,不僅能把你擇幹淨了,或許…還能讓你一步登天。”
陽其山默默望著她,靜候她的餘話。
莫澤恩笑著緩緩起身,不徐不疾地走到窗邊。
隔著紗窗也能清晰地望見外頭院落是一往如常的清冷,淒切。
莫澤恩輕輕歎了聲,斂眸。
靜靜吸氣,一襲冰涼緩緩滑入喉間,直抵心底,凝成幾陣斑駁碎意。
“陸長庚膝下無子,他若出了什麽事,你說,這偌大的府邸,還有那些兵權人馬,最終會落在誰人手裏?”
陽其山定定凝她側臉,“難道,在公主眼裏,我接近您就是為了這所謂的權柄嗎?”
莫澤恩眼睫微微一顫流出幾分意味不明的滋味,不過瞬息,又被她強力掐滅。
“…那不知,是不是為了這個。”
莫澤恩說著輕輕轉過身拉開腰帶,一襲淺梅色曳地衣裙飄飄然滑下肩頭,那消瘦的弧及白瓷嫩肌有些晃了他的神息。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人上下遊走的眼神,及燥熱加快的心速。
“公主…”
於沉寂之中,他終是緩緩上前替她拉回了衣物。
“其山,我害怕…”
不等他說些什麽,莫澤恩已轉過身躲進他胸膛,肩頭輕顫,是同前的憐人模樣。
“方才的話本非我原意,隻是,你也見過他是如何待我。我好害怕……”
“其山,我從未想過要你替我做些什麽,我隻是心疼啊,他若如願,你就沒了價值。我知道你憐惜我一場,…我真的害怕受他折辱,更怕失去你啊。”
莫澤恩說著逐漸攬上他的腰,將臉深深埋進他胸膛。
陽其山聽得心底顫顫,隨她愈發緊攬,他也終是軟了心腸,顫著手緩緩搭上她的肩。
“我在,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