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對簿公堂(中)
江懷宇麵色一沉:“你彈劾我便罷,休要胡亂攀扯!”
陸長庚在一旁定定凝著怒火上湧的江懷宇,陰笑凜凜是成竹在胸的姿態。
“懷宇——”
承國公自是知道自家兒子的脾性,見其就要動怒便冷冷開腔壓製了聲。
江懷宇聞聲果真虛下不少,冷哼了聲又拱手躬下半身,不再接話。
“事至此處將軍還不肯認嗎?”
諫議大夫定定凝著少年郎,抬手緩緩捋了捋斑白胡須又道:
“本官倒是聽聞,昨日將軍同璟王吵嚷拉扯之時,池尚書愛女也在一旁。敢問將軍,若非池家姑娘相攔,璟王殿下的境遇怕就不是告假這般簡單了罷?將軍還想抵賴,莫不是,想讓她個姑娘家也來這殿前對峙一二嗎?”
禮部郎中是旁處新上任,還不懂朝堂的彎彎繞繞,聞言便笑著脫口而出:“劉大人怕是糊塗了,池家姑娘可是同江將軍定了親,她難道還能幫著璟王…”
話音未落,池尚書緩緩回眸懾出一記陰恨目光:“怎麽,依楊大人之言——,本官是有意包庇準婿,竟不顧璟王殿下的生死了嗎!”
字句中氣,驚得禮部郎中肩頭一顫,怔怔躬下半身軟下語氣:“…下官失言。”
池尚書冷哼了聲,轉身斂眸之時深深看了江懷宇一眼。
江懷宇正想張口辯解些什麽,抬眸正撞見前頭承國公送出的意味深長眼神。
——這些言官慣是能言善辯戳人痛處,如今確實被他捉了把柄隻怕是輕易逃不過去了。
與其雄辯倒不如趁陛下動怒前先認了錯,既堵了朝堂眾人的悠悠之口,又以免牽扯到池昭和江予初。
江懷宇會意,忍下委屈眉心一蹙定定跪下:“臣有罪,待下了朝,臣定當親自上門向璟王殿下賠罪。”
承國公身形一穩緩緩下跪:“陛下,老臣教子無方,還請陛下責罰——”
江懷信一見也跟著下跪:“請陛下恕罪——”
此乃江家私事,林邦彥不便參與,便隻跟著躬下半身,靜候後事。
一見眾人認錯態度尚可,諫議大夫果真不再咄咄相逼,畢竟江家權柄滔天,他也不敢得罪太深。
諫議大夫緩緩轉身對莫離道:“原本郎舅間的拉扯打鬧實屬小事,著實不該放置朝堂來議,可此事有關於皇室體麵,可謂君臣之禮不可廢。臣身為言官,有責指出上下百官之過——”
諫議大夫說著躬身恭敬行了一禮:“臣說完了,請陛下裁奪。”
莫離一雙冰冷沉眸往底下文武眾官掠過,最終落定於下跪眾人凝視許久。
金燦殿內就此寂靜,池尚書躬著半身小心探著上頭人的神色,生恐恍然間一招發難。
莫離身形不動,隻兩指並攏在龍椅扶手頓挫扣了兩聲,目光一凝幽幽開口:“承國公年邁,先起。”
承國公細細摩過莫離神色,見其似無暗藏的怒意才緩緩起身:“謝陛下——”
——莫離本就忌憚江家同莫辭交好,如今鬧了這一出,莫辭同江家離心,他怕是比誰都高興。
莫離慣是狐狸做派,當即斂去輕鬆慵懶神色凝著江懷宇,故作冷腔:“江懷宇,你恃才傲物當街毆打親王,是為不敬。此罪,你認是不認?”
江懷宇靜靜扣頭:“臣知罪。”
“陛下——”
眼見眾人三兩語便開始平息戰火,始作俑者陸長庚自是不肯輕易饒過。
兩步出列身形一定,緩緩躬身行禮:“陛下——,如諫議大夫所言,江家家訓嚴明,且不論小江將軍素來待人和睦,單憑將軍征戰沙場多年,這定性斷然是一流,不至輕易動怒。”
江懷信緩緩抬眸定定凝他。
——他的所為未免過於昭彰,可恨的是,上次削去侯爵竟還給不了他教訓!
莫離目光一凝,是對他挑撥兩家關係的肯定態度:“陸卿何意?”
陸長庚拱手行禮以示恭敬:“恕臣鬥膽一問,璟王殿下到底是做了什麽竟惹得小江將軍當街動怒?而劉大人所說的小江將軍動怒時字句提及文揚縣主是為何意?昨日小江將軍同璟王殿下又是在何處拉扯吵嚷,為何最終一前一後回了王府?”
諫議大夫顯然是遲疑了一陣。
——他既然敢在朝堂之上當眾彈劾,自是一得了傳言便立即將此事調查清楚了的。
隻是於他而言,莫說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哪怕是普通官員去了留仙館、收納妾室這等都屬常事。
至於求娶立下之誓,不過是抱得美人歸的一記良方罷了。
江懷宇趁著他尚未提及旁事之時,急急道:“此事無需陸將軍操心,一切罪責我自己承擔!”
陸長庚不看他,隻一心針對諫議大夫:“劉大人方才說得這般正義凜然,下官佩服。隻是,許多事情總要說個明白,江家乃是國之股肱,沒得讓陛下及各位大人同僚白白誤會,受了冤屈生出嫌隙。”
江懷信眸光一沉幽幽開口:“小江將軍既已認罪,又何來的誤會嫌隙,陸將軍還請慎言——”
陸長庚故作和軟地笑了笑:“大江將軍此言差矣,小江將軍心善不願旁生枝節,可江家到底世代功高勞苦,又豈能因旁人的三言兩語就輕易受了扳撥?”
語畢,陸長庚緩緩轉臉望向諫議大夫時目光轉而沉凝:“劉大人之責既是彈劾糾錯於上下百官,那如今怎得隻揪了江家的錯,而避重就輕絲毫不提璟王的錯呢?莫非,大人竟是沽名釣譽,隻有意針對江家嗎?”
諫議大夫心一急脫口而出:“大煜男子誰人不是妻妾成群,璟王殿下不過是去了趟留仙館,怎能就算是錯呢!”
“哦——”
陸長庚長歎一聲故作吃驚:“原來是璟王殿下做了愧對文揚縣主之事,怪道是惹得小江將軍動了手。”
朝中旁的官員聞言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從前隻見璟王和文揚縣主出入成雙的羨煞眾人,還以為璟王同旁人不一樣呢!沒承想啊,這不到半年就原形畢露了。”
“到底是男人,從前為她散盡後院已是給足了顏麵,怎麽可能一輩子隻守著那一個婆娘!”
“非也非也,男子本該一言九鼎,當初既是誓言一出就該一生慎行。若言而無信,同市井潑皮又有什麽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