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囉嗦又粘糊的夫君
星月閣。
斜陽半暖,寥寥灑入窗下棋盤。
“姑娘,殿下說探著您的手涼,今日這湯特命人加了幾錢幹艾葉,味兒可能要比常日要重些。”
飛絮一同往前的滿麵喜色,比這盡數的體貼予了她還要高興。
江予初頭也不抬地落定一粒棋子,“先放著罷。”
風如疾跟著落棋之時麵上是顯而易見的欣慰笑意。
他是男人又身處局外自是看得明晰,他很清楚莫辭一開始娶這大煜文揚縣主就動機不純,也清楚他每每溫善接觸之下都是陰晦私欲的步步算計。
這分寸舉動像極了從前的陸長庚,目的性極強。
可惜當年的古君堯一心信了他的話,不論自己如何提點著“對馬奴要多加防備”她也隻是一笑置之。
也正因如此,陸長庚從一開始便對風如疾恨之入骨。
事到如今,風如疾也看得清莫辭對江予初是愈發的悉心相護,是不同於從前的偽善,是不同於陸長庚的一心占有。
若說從何時起就發生了轉變,是珩州之後?似乎更早些。
思來想去啊,大抵是她帶傷而歸那夜罷。
那夜莫辭在後院親自撞破她同自己“夜半私會”之時分明早已萬分震怒,一雙怒目之下更是幾度欲出的凜凜殺意。
可當他得知她身負重傷之後一切又得以轉變,不論是對自己的殺心還是對她的恨意終是被他盡數強力壓下。
此事雖是控下,後遺症便是他在心裏悄然埋了個“王妃同護衛風如疾總廝混一處”的防備種子,以至後來發展成每每見著自己同江予初私下接觸便是一通酸意。
隻是,那時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此物喚為“醋意”。
用江予初的話說此人當真是很幼稚的。
酸歸酸,除了平日甩甩臉子卻也從不曾做過傷害自己的事。
從前以為他隻是忌憚江家之勢,如今想來,他若真有心處置,江家情麵能護住的隻有江予初。
大抵是怕傷了自己就會連同傷了她的心罷。
風如疾這樣想。
後來便是珩州遇襲,是他毫無遲疑地替她擋了一刀,那是以命換命的風險。
此事若換成自己定當也是絕無二話的願意,如今隻當是多了個以命護著她的人。
再後來全然得以改觀,那便應該是親眼見了莫辭斥責王知牧對江予初下媚藥之事。
那句“我說了不再逼她”也勉強算個正人君子了罷。
隻是自己都沒想明白的是,新元闔宮宴以後莫辭對自己的態度就莫名來了轉變,這幾日當自己同王知牧、夏芒這等貼身心腹一般對待不說。
新元那夜江予初攙著自己回府之時,他麵上的似無半分怒意,反倒,很關切?
若是那夜是自己中了軟骨散不便問責,蒼狼山那次他竟也這般輕易就放過了?
風如疾不懂。
但是…想著那天江予初脖頸上的那印,大抵是…然後他就信了她的清白?
他倒想問個明白,可平日再親如兄弟,到底是男女有別。
這等事…怎好深問。
何況,他也能看得出來近些日他倆是愈發契合了的。
於他眼中,隻要她好,隻要莫辭待她真心,自己便無多話。
“殿下近日忙著說是不能常來看姑娘了,特交待了命我時時為姑娘備上小暖爐。”
一聲兒拉回了風如疾的思緒,緩緩回神,隻見飛絮淺笑盈盈地在江予初手裏塞了個小暖爐。
“……”江予初兩目定定凝著勝負未定的棋局發癡。
兩人就此默了許久。
風如疾眉心一鬆禁不住笑出聲來,“還不快把湯吃了,不然他還要想旁的法子,我都替他累!”
江予初麵色並無波瀾,隻靜靜鬆開指尖任由棋子緩緩落入小盅深沉作響,撩著她心裏的不明滋味。
風如疾滯了滯也跟著歇了棋,麵上調侃笑意轉而認真,是肯定的語氣:“他是費了心思的,知道你喜歡吃羹湯總換著法兒的哄著你,我倒也安心。”
“如今這莫辭愈發難纏,從前…”江予初語氣漸滯,眼簾疲憊半沉遮去冬陽微暖。
凝定了好一陣才沉重地歎了半聲,幽幽道出:“…也不似這般,囉嗦又粘糊。”
風如疾有些心疼地展了半記幹澀笑意,“傻丫頭。”
他知道她能感受到那人心意,他也知道她不會輕信了那人。
從前的孤注一擲,換來的是再不能結疤的膿瘤爛肉。
莫說她如今心裏還有執念未成,怕是大仇得報,於她心裏留下的瘡痍陰影也會隨她半生。
江予初低眉摩挲暖爐織錦套的不明紋路,喃喃:“如今,莫離老兒同陸長庚已有了隔閡,找個時機將罪證呈上,待陸家滿門抄斬之時,咱們也算是無愧於赤…”
“下棋呢。”
江予初語未落音,莫辭就已緩緩進了來。
嗓音沉悶,眼下淡青眸含疲倦,額間滲著些許星汗確是一身的寒氣,是策馬匆忙而歸的樣子。
風如疾同往前一樣拘謹地起身。
“坐。”莫辭隨口撂了聲,徑自上前挨著江予初落了座。
在這暖氣四溢的房內顯得他從外頭帶來的涼氣愈發分明。
“屬下還有旁事,就…先告退了。”風如疾怔怔退出房門。
江予初斂回思緒看了他一眼,“不是說忙嗎,怎麽這個時辰來了。”
“剛從外頭回來,想看看你。”
莫辭笑著替她攏了攏外衣,“外頭見了晴正化著雪,冷得很。”
江予初望著他猶豫了許久,心一軟終是將暖爐塞進了他懷裏,而後執著帕子替他拂去額間的汗,“那你冷不冷。”
“冷啊。”莫辭笑了笑,抬手正想攬上她的肩抱抱她,忽的想起了什麽猶豫了稍刻又給收回去了。
“罷了,這才從外頭回來身上寒氣重,沒得驚著你。”
他平日傻裏傻氣,這些細處倒留心得很。
江予初回了個淺笑,“要不…替你備下熱水去沐浴換身衣裳罷,一涼一熱的怕是會著了風寒。”
莫辭搖搖頭,眼簾懶懶,“我想在你這裏歇會,可好?”
江予初有些為難地往裏間床榻望了一眼,“那我替你去鋪床。”
莫辭笑了笑,轉身靠上她的腿之時將下身攏回軟榻,“這麽麻煩做什麽,你讓我靠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