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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往後各不相擾

  良久。


  外頭凜凜寒風點點試探著室內的死寂。


  莫辭定定凝她許久,終是忍不住問了聲:“你想到了什麽?”


  江予初緩緩斂回思緒:“若是得當,帝王的疑心…或可一用。”


  “何意?”


  “君臣,離間之計。”江予初緩緩抬眸之時,寒霜眉目又添了幾分決絕。


  “不日陸長庚便會出征北霄,若真立功而歸怕是再難對付,絕不能讓他出征北霄。”


  江予初默了一陣便起身去了書案前,輕聲落下兩滴清水開始研墨,硯台上緩緩暈出細膩烏墨。


  莫辭生恐擾了她的思緒,全程靜靜相望不曾發出半聲。


  江予初一邊研墨一邊說道:“莫離疑心重,若是盈盈呈上陸長庚的謀逆證物恐怕會適得其反,不如先拋出引子在他心裏埋下生疑的種子,趁其離心之際再著人呈上證物一舉重挫。”


  莫辭不解:“所以你想怎麽做。”


  江予初將硯台輕手推送至一旁,鋪開宣紙送出個眼神示意讓他落筆。


  莫辭會意靜靜配合。


  江予初腦中疾速地運轉,努力回想著以往翻看過有關成王敗寇的史書。


  思前想後似唯有楚漢之爭最為記憶猶新,轉身踱出兩步心下已成:


  鯤鵬展翅定蒼穹,

  平掃四域鎮奇功。


  顛雲覆雨指山河,

  逼絕霸王拒江東。


  莫辭一通揮灑緩緩歇筆,細細品茗一番後笑道:“你以陸長庚比作沛公,又以莫離比作絕路霸王…怕是不心生忌憚都難。”


  江予初隻顧低眉收拾著關於陸長庚謀逆的證物,不予他半分神色,像極了那夜對陸長庚的態度。


  莫辭自是看出了她的不痛快,緩緩斂下笑意便出門將卷好的宣紙遞給了王知牧,“著人備下傳出去,要讓煙都上下人盡皆知。做利落些,別引火上身。”


  待王知牧退下,莫辭轉臉看了夏芒一眼,“把晨間煨下的湯拿來。”


  莫辭再入房內之時她已收拾妥帖,那些物件靜靜擱在軟榻上的案台,似全然同她無關。


  莫辭張了張口正想說些什麽,

  “你該走了。”江予初這語氣分明比以往更為涼薄,一雙刺心寒涼的眸光也不曾予他半分。


  “予初。”莫辭試探的想要拉上她的手。


  江予初麵色無波地將手縮回了袖中,眼簾半沉分不清那抹寒涼是失望還是生氣。


  雖未曾道出半句相拒,光是這一躲避動作便足以讓他的心速滯了半拍。


  “我已將身家性命之事盡數托付予你,竟還換不來兩分信任嗎?”


  “夫婦一體,你自是知道我絕不會將此事散播出去,但你的托付能換取我的信任,實在高明。”


  江予初語氣漸滯冷笑半聲,昭明欲出的不屑眸光於他麵上輕然掃過,“若我沒猜錯,你的下一步便是設法讓我遊說父兄幫襯於你,我可說錯?”


  莫辭聞言心頭一疼,“在你眼裏,我竟這般…不堪?”


  “你是如何我並不感興趣,但如今江家是因為你才莫離生了疑心,我希望你別再做傷害江家之事。”


  莫辭眸中是幾分不可置信的失落,“我的心思,你當真絲毫無感?”


  江予初眼簾懶懶,笑語帶了幾分諷刺:“想必…璟王日日做戲也是極其辛苦的,但也煩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切莫入戲過深。”


  看似軟綿的字句宛如道道寒光利刃直往他心口活剮。


  “江予初。”莫辭聲聲低啞輕喚她的全名,一雙微澀眸光如同獨猿隔岸無聲哀泣。


  “你不曾回頭看我半眼,又怎知…”


  “王妃,這是殿下為您備下的暖湯。”夏芒輕聲呈上青玉盅。


  莫辭怔怔半斂眸子藏去裏頭苦澀,也藏去未盡餘話。


  “拿走。”江予初仍是一如的涼意。


  夏芒怔了怔,見莫辭暗自動了動手指示意退下他才緩緩出了房門。


  房內炭火及微暖燭光也褪不去她身上的寒氣。


  莫辭斂眸無聲舒出口氣極力控下喉間澀意,麵上輪廓是分明可見的壓抑。


  “我瞧著,你常日手腳寒涼,總這般…也是遭罪。”


  此話如暖春棉絮捧著她的心窩,不過彈指間功夫,她眼睫顫顫又疾速控下那處柔軟。


  ——如今的莫辭等同於從前的陸長庚,所謂貼心護佑不過都是手到擒來的利用。


  不同的是,陸長庚要的是赤淩,而莫辭要的是江家。


  我無力護佑赤淩,也無力護佑江家。


  隻是放眼從前,我從地獄攀爬而出,絕不能再度萬劫不複。


  不能。


  莫辭小心翼翼地將青玉盅往她手邊推了推,“這是按郎中的方子煨下的,說是暖氣,往後我常替你備著,你吃了…會好些。”


  “你何必呢。”她聲兒輕輕,內裏是斂不去的冰涼疏遠。


  “我從前就說了,於外人眼中我會盡所能做好你的王妃。隻要我在,隻要你不做傷害江家之事,此話永生作用。”


  莫辭側過臉不敢再看她,原本強忍苦澀的眼開始微微泛紅。


  ——他很清楚那句“隻要我在”是指待陸長庚一死,或許她那縷執念精魂也會隨之消散。


  他從不信鬼怪天神,如今卻也開始暗求神靈相佑,讓她多留些時日,再多留些時日。


  江予初舒開兩日的眉心再度微蹙,眼睫下是有意攏起的防備涼霧,聲聲皆在急於撇清兩人關係:“近日多有逾矩,往後還是各不相擾來的幹淨。”


  各不相擾。


  果真要這般才算幹淨。


  此話激起莫辭心頭一個顫兒,“予初…”


  “我累了。”江予初拂下衣袍靜靜起身。


  “予初。”莫辭怔怔回神跟著起身,卻被她隨手拉下的隔間紗幔攔在外頭。


  紗幔胡亂拍在他鼻下,有些癢,也讓他有些無措。


  裏頭人兒背影纖長單薄,薄到讓人實在難以想象她從前是如何帶領赤淩三軍,又是如何在沙場浴血廝殺。


  莫辭怔怔縮回就要撩開紗幔的手,轉而緊抓著衣袖極力控住幾度溢出的情愫。


  “你不信我,那此物便交予你,陸長庚及我的身家性命皆在你手,盡數生殺,任你予奪。”


  聞聽此言,江予初明顯凝滯了微刻,眸中澀意意味不明。


  莫辭斂眸退下半步,“…你累了就先歇罷,我…明日再來看你。”


  良久,身後再無動靜。


  江予初靜靜轉身,外間隻餘案台的那隻裝滿罪證的匣子,及讓她心頭泛起不明滋味的青玉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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