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媳婦又撩我
馬車緩緩行過珩州街道,此處雖不如煙都盛況,街邊人群熙攘的鬧聲還是少不了的。
街邊擺放紅彤彤年畫雜物的小攤叫賣,成群稚童的追逐嘻玩,茶樓、酒館間的喧雜及道邊來往各人的笑談。
雖已近日暮,繁雜仍在。
外頭紛雜,車廂中卻靜得出奇——
莫辭粗略掃過她的臉,見她麵色疲倦、眸中無神的是毫無精神,怕是忙碌了一天的緣故,亦或是小腹又在作痛了罷。
瞧她這般,莫辭也不忍再加叨擾,隻掀著帷裳一角望著外頭。
天色逐漸昏沉下來,街邊幾對補丁布衣夫婦正忙碌著收拾小攤,一群握著半隻糖人兒或是半串糖葫蘆的稚童大致定下明日之約,便蹦蹦跳跳跟在自家大人後頭回家去了。
瞧著這一家家的日子雖是清苦,其暖意卻已從心頭溢出了麵上。
莫辭笑了笑,緩緩轉過臉望向江予初,隻見她低眉撫著肚子,而後又揚起指尖輕拍了拍。
許是餓了罷。
他這樣想,麵上笑意添了幾分寵溺。
江予初似已發覺,抬眸之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看夠了嗎!”
莫辭:“……”
這別說昨日了,就方才在李氏英烈園還好好的,轉臉間的功夫不知哪裏又得罪了她。
…話又講回來,她的陰晴不定也是常事,這三兩月好像從來都沒弄清楚過她喜怒的規律。
莫辭無奈地扯了扯唇角,悻悻地轉過頭又望向了外頭。
街邊甜糕鋪子緩緩印入眼簾,瞧著熱氣騰騰的,雖是相隔半條街道,那糕點的香氣仍能幽幽入鼻。
“停。”
待馬車緩緩停下,莫辭交待了聲“等我”便獨自下了車。
江予初視覺——
“紫微星移命”。
“墜塵仙鶴”。
自出了李氏英烈園,普玄大師之言於她腦中久散不去。
江予初自知赤淩覆滅再無重建可能。
所以,這些時日,眼底心尖惦記的從來都是手刃陸長庚。
再有就是——
護好風如疾。
可大師後半句說的,“不可兼得、不可強求”是為何意。
難道,手刃陸長庚我竟都無能無力了嗎?
還是,暗指風如疾有危險。
江予初輕聲淺歎,隻因這陸長庚的確不好對付,幾度出手也不能取其性命。
二來,自然也怪自己無用。
想到此處,江予初心下多少都有些無奈,撫著小腹的指尖也不自禁地頓挫了兩下。
而就在此時,餘光突然掃見莫辭正盈盈望著自己,麵上似還帶著幾分詭異的笑。
莫辭正經之時這頭腦還算靈光,上次輕舟之事,僅憑一身陌生的衣裳及新撕裂的傷口便能推理出自己私下出了王府。
若此時讓他看穿自己眼中思緒,再加上普玄大師的那句“墜塵仙鶴”怕是足以讓他猜透自己的身份。
一時心下惶懼,就懟了句,“看夠了嗎!”
……
莫辭回到車廂時手裏多了個食盒,上前挨著江予初落了座。
打開食盒,幾絲甜香撲入鼻內。
溫柔笑了笑,“上次二舅兄說的我都記下了,你看看,可曾記錯?”
江予初滯了稍刻,兩目粗略掃過食盒內的棗泥糕、茯苓糕、甜軟酪、桂花雲片糕。
麵對這些從不願碰的甜膩之物,江予初心裏是一萬個拒絕,可此時麵上還得控製著勉強笑意,“你有心了。”
這得了誇,莫辭眼尾眉梢都洋溢著了笑意,“來,試試。”
瞧他這反應,是定要瞧著自己食下一塊才肯安心了。
江予初鼓足了勇氣拿了塊看起來沒那麽甜的茯苓膏,控製著淺淺笑意食下一口,口腔瞬間充斥著發膩的甜味。
“不好吃嗎?”莫辭似已捕捉到她唇角那抹夾生的笑,隻聽他小心如是問道。
“好吃。”江予初笑著回答得沒有半分遲疑。
可他還這般盈盈地望著自己,像是要待她一一嚐過才肯罷休,隻是再看下去,怕是自己不喜歡吃甜糕之事也要被他看透。
“你也試試。”為了讓他不再看自己,江予初很大方地挑了塊又大又膩的棗泥糕遞了上去。
莫辭心神一蕩,兩目落在糕點之處,定定凝望開始神出——
這女人,還真真是喜怒無常。
方才不過多看了她兩眼就那般凶惡,現下倒好,一盒糕點將她哄開心了不說,還要主動喂自己。
“莫辭?”見他遲遲不做反應,江予初又將手往他眼下送了送。
莫辭這才回過神來,目光從糕點緩緩移至她的臉,“你又撩撥我。”
江予初滯了滯,“哈?”
莫辭笑著低眉食下一口,側頰泛著兩片紅暈如小媳婦一般。
“!!!”江予初有些震驚地望著手裏缺了一大口的糕點,自己隻是想遞給他,他怎麽直接就上嘴了……
重點是,原本是想用糕點轉移他的注意力,結果這會子倒好,一雙莫名的眸光夾著幾分詭異的笑就這般盈盈望著自己,看得自己好不自在。
江予初怔怔躲開了目光,“要不,回…回去再吃罷。”
“出自王妃之手的東西…果然是不一樣呢。”莫辭笑了笑,清澈兩目愈發炙熱起來。
江予初有些嫌惡地將手裏剩下的半塊塞進他手裏,“喜歡就多吃點。”
語畢,幹脆垂下眼簾不再看他。
車內再度沉寂。
“喜歡。”莫辭笑意逐漸凝滯,嘴裏喃喃之際眸中微澀情愫再度上湧。
良久。
似有些無奈地輕歎一聲,千言萬語漸融,靜靜抓上她的指尖,緊緊收在掌中,不讓她掙開。
街道隨著夜幕逐漸沉靜,馬車緩緩消失在沉暗遠道。
客棧。
兩人受了一整日的嗆鼻香火氣,到了客棧便先各自沐浴去了。
良久。
莫辭上身搭了條素色方巾、帶著幾絲薄霧緩緩而來。
不羈墨眉染了些水印,深瞳慵懶掃過床榻之際隨手撈上備好的裏衣穿上係好衣帶,轉臉撞上妝台銅鏡之時消瘦輪廓之處暗影微斜——
方才沐浴之時,療傷藥已送來了房內。
莫辭緩緩垂下眸子,撩開衣袖靜望胳膊上的紗布。
良久。
“我要讓她時時記著,我這是為她所受的傷。我要讓她對我從虧欠轉而情陷,此後心甘情願為我所用。”
此話綿繞於腦中,莫辭瞳孔逐漸凝縮、沉邃,輕咬後牙之際抬手靜靜抓上右手胳膊的傷口之處,指尖著力。
紗布霎時透紅,如剔骨般之痛狂然侵蝕他的每寸肌膚,原本清秀白皙的臉瞬間漲紅、滲出幾層薄汗,額間及脖頸漲出道道鼓筋。
莫辭無力沉吟一聲,兩腿軟綿之際癱坐在軟椅之上,雙目沉邃得如無底深淵。
待強力控下腦中繁雜,一手巍巍顫顫剝開紗布,而後忍痛擦去胳膊上的殘血,取來幹淨紗布,單手重新包紮一番。
端著藥碗起身,倒入窗邊的不明是何種植物的盆栽之中。
待一切置辦妥帖,莫辭換了身蒼青色常服,方才煞白的麵色也漸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