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我的王妃堪比天仙
翌日。
江予初靜坐於窗下妝台前,任由丫鬟替她梳綰著發髻。
老嬤嬤微弓著身子進房來收了白錦,出房還不忘略抬眼瞧了瞧江予初,隻見她氣色極差,目光倦怠,眼下更是泛著幾抹略青的烏痕,不禁暗羞了幾聲,隻當是昨夜新人纏綿才致使新婦一夜未眠……
丫鬟也都心照不宣,隻極懂事的用麵脂遮去了她眼下的倦色,又替她印上了提氣色的唇脂。
一頂鑲紅寶石金珠流蘇赤金冠送至眼前,發冠旁則是一對鳳尾金簪及幾支精致珠花小釵,琳琅奪目。
江予初略蹙了蹙眉,眼底之情似不大滿意,沉沉道:“我不要這個。”
丫鬟捧著發冠定格在了原處,小心地望向莫辭。
莫辭著了身藏青色銀莽紋飾交領廣袖長袍,外衫衣領正好遮了脖頸的紅眼,腰間是鑲金墨色寬腰帶,婢女正恭敬跪在一旁替他掛上了一塊鏤空麒麟紋飾玉佩。
莫辭抬眼瞧了瞧便揮手示意更衣婢女退下了,“既然王妃不喜歡,替她換一套便是。”語氣溫靜,目光和潤。
丫鬟微微屈膝福了福身便將托盤撤下了,又捧來一套血玉金冠及一對赤金步搖發飾,小心問道:“王妃請過目。”
江予初輕“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道:“為何總要這般繁瑣!”
“……”丫鬟微弓著身子遲疑了一陣,恭敬回道:“這是璟王殿下替您定的。”
“笑話!我堂堂少……”話至此處聲音忽斷,本想說“我堂堂少主簪何種釵飾竟要靠一男子選定”。
可如今,自己是江予初,而非赤淩少主。江予初沉聲斂眸,指尖靜靜抓著袖口
丫鬟小心探了探頭,隻見主子微微蹙眉不再言它。
莫辭輕步走上前來,雙手搭上了江予初的肩,望著鏡中人兒淺淺笑意,“我的王妃堪比天仙,何須這等俗物,白白拖累。”
若不是透著銅鏡瞧穿了他目中深不可及的瞳及唇角夾生的笑,若不是才見識過陸長庚的棋局,怕是差些就要信了這眼前人的“深情”。
此人偽裝得著實厲害,旁人瞧著儼然就是一副溫潤公子,與妻美滿和諧之景。
“王妃膚白,去把那套簡單些的白玉銀冠尋了來。”莫辭目光一直落定在鏡中嬌人臉上,唇角輕揚,眼底略含幾分笑意,似一副無她不可的深情,語氣也萬分寵溺,“淺色襯你。”
待丫鬟替她簪好了頭飾,又替她換了身嫣紅廣袖裙,正係著腰帶,莫辭又轉身拾起來一條墨絲紅珠流蘇禁步,“待會還要進宮謝恩,你這身太素靜了。”
丫鬟小心接下了,瞧著江予初並不厭惡才替她係上了腰間。
“殿下、王妃萬福,軟轎已備下了。”門外傳來小廝的回話。
“甚好。”待江予初妝扮完畢,莫辭溫和評了這兩字。
仍是一常的淺笑,默自向她伸了手,“走吧。”
江予初沉滯了片刻,莫辭徑自將她的手握在掌裏,掌中薄繭輕劃過她的指尖。
“旁人都看著。”莫辭微笑著低沉道,聲音沉得隻夠兩人聽清。
江予初微歎了歎,心裏一遍遍自我暗示:我是江予初,大煜的王妃……
兩人又似神仙眷侶般,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車輪沉沉,緩緩行過繁昌大道。
轎中兩人各坐一邊再無交集,隻靜聽著街邊此起彼伏的聲聲叫賣。
馬車行至宮門緩緩停下,莫辭麵上再度掛上溫潤笑意,拉著江予初的手下了馬車。
“璟王萬福。”
“文揚縣主安。”
“……”
路過的宮婢一一行禮,江予初則暗自細瞧問安禮數——兩手平措於胸前,右手壓左手,雙腿並攏微屈,垂首,問安……
所謂現學現賣,到了太後宮裏,江予初以煜國禮製向太後、皇後行了禮。若不留心低眉間目中的一起殺意,倒也似一副大煜閨秀的模樣。
太後麵相慈善而不失威儀——銀發綰高髻,簪金鳳發冠,著金棕色廣袖長袍。瞧著年歲雖老,雙目卻神奕明朗。
皇後僅次太後於左上座,同綰高髻,飾八寶金鳳發冠,再簪一對紅寶石如意金珠步搖,身著金線鳳紋玄色長袍,盡顯涼意貴氣。
“皇叔萬福、皇嬸金安。”長公主莫澤恩向新人略福了福便徑自落了座,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眉如墨染、眸似秋水,膚脂如明玉通透,唇如朱砂輕暈,著實一張乖巧小家碧玉臉。
隻是,瞧著眉目間倒不似好相與的,盡顯傲意。
太後笑意盈盈,“你們也坐。”
兩人於右各自落了座,太後的目光在江予初身上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你今日倒是素靜,倒不如姑娘時好裝扮了。”
“……”江予初正端著茶杯品茗,也不知座上人正同自己說話。
莫辭滯了滯,見江予初並無回話之意便輕笑了幾聲,“回太後,予初說昨日成婚過於靡費,往後要一切從簡才好。”
江予初這才回過神來,放下了茶杯輕聲笑稱“是”。
太後微笑著點了點頭,“很好,知道從簡是好的。隻是,到底是新婚,總該顧及著些皇室體麵。”
江予初微欠了欠身子,低聲回道:“予初明白了。”
莫澤恩冷笑了幾聲,插嘴道:“昨兒皇祖母才賜了金冠和鳳尾簪,今兒皇嬸這樣素靜,知道的自然說皇嬸主張從簡,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嬸是不滿那套賞賜呢!”
皇後仍是默自淺笑,暗下端起茶杯,目光悄然落定於江予初臉上。
莫辭輕咳了兩聲便轉開了話鋒,“今日這茶倒是不錯,還請太後再賜一杯。”
江予初暗自笑了笑,這丫頭片子年紀不大倒會挑事,隻是這點手腕,自己還是孩童時便已見慣。
此人喚太後為“皇祖母”、喚自己為“皇嬸”,麵相同對麵的皇後又有幾分相似,那定是煜國的嫡公主了,但終歸輩分是在自己之下。如此,也不怕言語衝撞有所得罪。
便淡然回道,“回太後,予初不敢不滿,隻是此乃太後親賜,不敢輕易拿出來招搖。”
江予初暗自咬了咬牙,手躲在袖中狠狠抓著衣裙,眼底擠出幾分笑意,聲音爽朗,“予初敬重太後,早已將賞賜之物置於府內案上供奉,一佑我大煜終年和定、江山永固,二佑太後身康體健、福壽綿長,三佑帝後同心、永好百年。”
太後大笑出聲來,“你這孩子今日怕是小嘴抹了蜜,往日見你總一本正經,今兒倒似醒過來了。”
莫辭和皇後也跟著略笑了笑。
莫澤恩恨恨白了一眼,“說得這樣好聽,常日裏誰人不知你最喜奢靡!殊不知,這敬不敬的是放在心裏,而非府裏的案上!”
江予初微笑道:“如今我既已入了璟王府,那自然是一切以璟王為天,往日的舊習能改則需改了。至於所謂的"敬",也隻有心裏敬著言行才能端正,若言行不當屢屢衝撞,又如何談"心裏敬著"呢?”
莫辭端著茶杯凝滯了片刻,隻覺此人同往日似完全不同。
往日的她素來與莫澤恩不睦,但顧及皇室顏麵,她是斷然不會在太後跟前與其頂撞的。
莫辭遲疑著略抬了抬眼,望見了江予初眼下的淺淺笑意不覺心裏有幾分可笑——
此人可不就是常日裏見到的江予初,這女人昨日還想著要殺了自己,真真是瘋魔了。
莫辭斂眸暗自笑了笑,大抵是她心性如此,自己本就不夠了解。
皇後放下了茶杯,寒目微懾,略略不悅。
太後笑聲雖仍爽利,眼色卻開始漸沉。
莫澤恩麵色鐵青,“我乃大煜長公主,平日在外人人隻看你顏色倒也罷了,難不成還要我向你區區縣主恭敬!”
“澤恩,不得無禮!”太後低沉道,聲音雖輕,其威嚴足以令宮殿眾人紛紛側目。
莫澤恩輕跺了跺腳,嬌嗔,“皇祖母~”,抬眼間撞見太後威嚴目光微微一掃才強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