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十五分鍾
胡德發就是再怎麽心有不滿，那也肯定不敢再老太麵前放肆的，哪怕是稍稍一點，他也沒膽子。
不然也不會頭也不回的氣焰全滅般，留下一個滑稽沮喪的背影，消失在客廳大門。
方旭淡然掃了一眼，再不去理會。隻重新留神在那四件形態不一的古玩物件上。
老太花白頭發如雪，始終保持微笑，也許是為了遮掩住濃妝豔抹之下的皺紋，此刻悠悠起身，行動雖然小有遲緩，卻沒影響到慢步走近方旭身旁，十足不像是個年過八十的老人家。
不論是出於對還是錯這個問題，方旭此時此刻都不至於去跟一個老太太過不去，連一丁點反感的含義都沒有，隻有淡淡的尊重。
或許也有一些老太當著自己麵，嗬斥胡德發的大快人心，總而言之方旭跟麵前這位被稱為老佛爺的老太太並沒有留有多少想去玩弄心計的想法。
見老太有些靜默的站著，方旭微微提醒了下，笑道“佛爺坐著休息就好，我會娓娓道來。”
“不用，我看著，你看著，我聽著，你說著。”老太笑了笑，慢悠悠的抬起手，指著那白玉大象，意態闌珊，“洪峰你認識吧？唉……”
方旭眉頭一挑，“認識倒是認識。聽胡老板說，這東西就是洪峰‘孝敬’您老的？”
老太默然。
方旭自知失言，赧顏道：“咳咳，其實我今天糊裏糊塗的過來，到現在都還沒完全緩過神來，不過老佛爺您既然都說了，或許有件事情可以讓我去做，那我可得好好表現表現。不說宋倩倩那邊，起碼我也得在您麵前樹立一個良好形象，現在我跟您講講另外三件的真假，如果說的不對，佛爺您是打是罵隨便招呼。”
本想著下三件怎麽著也得是上了台麵的貨真價實物件，然而方旭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焦急，伸手也緩慢了許多。這不，還沒等觸及到另外一件顏色暗沉的蛇紋龍耳撇口瓶，就被老太沉聲打斷：
“小夥子，不急。”
“啊？”方旭一頭霧水，手是時候收回，問道：“佛爺，怎麽？”
老太語氣平淡道：“後麵的都是假的。”
“……”
似乎完全沒有一點耍人之後的流露出來的一絲愧疚，不過也是，老太是什麽人？方旭心知肚明，也沒有什麽可糾結的，當下立場已經十分分明，說好聽點方旭就是老太“請”過來的客人，說不好聽點，恐怕說是客人都欠奉。
然而不等方旭揣測老太用意的時候，就看到這老人家慢慢坐回去了自己座位，依舊是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微微笑道：“小夥子，其實你應該猜得出來，我為什麽叫小胡出去。”
方旭沒想便說道：“佛爺心思，我哪裏猜得出來。”
老天眯眼笑道；“是麽？”
方旭點點頭，笑了笑說道：“雖然我心裏有個大概，但是具體是什麽，我還真說不上來。我覺得佛爺您老人家總不至於對於我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還有所耳聞吧？先前您也說過，是聽洪峰洪總提及的，但是我並不認為您光憑某個人的某句話，就能如此興師動眾還特地把我叫過來。”
“沒錯，你說的是不錯。但我想告訴你，不管是誰向我舉薦誰，我聽則聽，不聽則不聽，至於你嘛……小夥子，我也實話跟你說吧，從你進入古玩界的那一刻起，確切說是接了宋千秋的尋覓君子笑一事之後，我便開始關注你了。”
方旭詫異道：“為何？”
老天淡然道；“不為什麽，我老了。”
方旭陷入沉思，不知道該說什麽。老了？老了關我什麽事？難不成你那萬貫家財還要學那些新聞上的遇到有緣人全部饋贈麽？
想想也覺得荒謬，形勢轉變太快，好在方旭來之前便有了一些心理準備，雖說見到老太的那一刻確實有些驚訝，但是現在也沒那麽多拘謹和不安了，畢竟老人家嘴上說的奇奇怪怪不假，總歸還是一位老人，方旭不認為自己身上有什麽東西是能入得了這種大人物的法眼的，所以細細想想，其實也沒必要瞻前顧後。
所以之後就在老太接著補充了一句：“你不用懷疑什麽，我找你確實有件事幫忙，你沒聽錯，就是幫忙，這件事我相信隻有你能做，你也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方旭心裏有些不悅，直接問道。
“沒錯，一代新人換舊人。古玩界，鑒寶師，這個行業想要發家致富看起來很難很難，但實際上，當中的流水卻是比得上任何一個大型企業的資金運轉還要來的不遑多讓。”
方旭皺著眉頭說道：“老佛爺的意思是……想要栽培我？”
老太微微一笑，抿口茶，一切又不言而喻。
緊接著，方旭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佛爺，您剛才說您膝下無子，原諒我沒太能聽懂，是……什麽意思？”
老太突然抬起手來，指著方旭跟前以白玉大象為首的四件東西，麵色深沉下去，“小夥子，你看。”
方旭偏轉目光，不以為然道：“都是假的，還看什麽哈？”
老太笑道：“假倒是不假，卻也有假。”
方旭又開始一頭霧水了，“老佛爺，您說話太高深莫測了，我真的聽不大懂。”
“咳咳……”老太忽的捂住嘴咳嗽起來，緊緊蹙著眉頭彎下身子，咳嗽聲越來越大。
方旭趕忙想要上前，卻被老太抬手打住：“我沒事……我是想告訴你，這四件東西當中，有一件是真的。”
“啊？”方旭驚訝的再次挪開視線，往白玉象那邊看去。
四件“古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大相徑庭，但是按照先前的說法方旭已經不覺得裏麵還有什麽能夠驚爆眼球的玩意兒，甚至在聽到都是假的那句話之後，連伸手的欲望都沒了。
但是現在老太卻又說有一件東西真的？那麽到底這老人家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方旭還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初入社會的毛頭小子，至少在老太麵前就是如此。
老太繼續說道：“你好好看看，哪個東西是真的，然後告訴我。”說完撫著胸口，靠在太師椅上喘著粗氣。
既然這麽要求了，方旭當然就沒有置之不理的理由，隻不過他雖然分不清這是不是又一個耍自己的無聊陰謀，但是到底客隨主便，不過是伸伸手的事情罷了。
於是……
方旭終於理解到這些個所謂的富貴人家，是真的花樣千奇百怪，嘴上沒幾句是真的。
先前明明笑嘻嘻的說四件東西都是假的，而結果方旭確實在白玉大象身上沒有發現寶光乍現。
但是這會，一個乳白色玉製雙魚相交戲水的玉盤，卻在伸出手觸及到的那一刹，原本心如止水的方旭立刻內心如驚濤駭浪般翻滾不息！
刺眼的光芒以驚雷之勢，飛速襲入方旭左胳膊佩戴的機械手表當中。方旭愣過神恢複過來，下意識看去手表方旭，表盤中指針足足挪移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地步！
這是方旭從來沒有見過的事情，已經不足以用“震驚”兩字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曾幾何時，那白玉印章，那自在佛，那價值上百萬，上千萬的珠寶玉器……
哪一件不是頂破天也就補充了個幾分鍾的時間？
但是！
現在這不知名的雙魚戲水玉盤，比起大多數精致耐看的玉器，實在是其貌不揚。但是寶光乍現的那一刻，手表卻直接蹦躂到了一個逆天驚天的幅度！
十五分鍾，十五分鍾！方旭驚愕的快要合不攏嘴。
手表之前用過幾次時間靜止，已經沒了可用時間，等於一切回到原點。
所以現在看上去便是一目了然，方旭強忍著內心的駭然，怔怔的看著麵前那冰冷如水的雙魚戲水玉盤。
空氣寧靜，沒有一絲雜音。
方旭不敢去看老天此刻的神情，他隻是在回顧以往見識的各種他所認為價值千金的東西，然後再拿這些東西用來和麵前的玉盤做比較。
先前還認為老太的家底不一般，畢竟是洪峰和宋千秋都望塵莫及的角色，本來是覺得老太出手的東西，比起來柳鈺兒那肯定也是隻好不差，但是現在何止隻好不差？
完全已經無可比擬。方旭當然不會以時間充能的多少來完全判斷一件東西的確切價值。
隻不過大概範圍確確實實是相差不多的，如果說五分鍾的時間，是成交價上千萬的白玉印章，那麽此刻的雙魚戲水玉盤，就是至少三千萬打底的東西。
但是方旭不認為以時間就能推算出這件玉盤的價格，能一次性補充十五分鍾這樣程度的寶物，那價值恐怕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的認知。
這才是一位隻手遮天的大人物該有的底氣，方旭現在算是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胡德發那樣一個老奸巨猾人在老太麵前，說話也會變得那麽囁嚅囁嚅，連一句大聲話都要深思熟慮。
現在方旭懂了，不止是懂了，更是受寵若驚。
可方旭又開始疑惑了，老太如何會認識自己？單單隻是出於洪峰的嘴上引薦？不可能，也不切實際。
之前就已經敞開了說了，老太告訴了方旭自己並不是那種聽誰說風便是風說雨便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