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決定
程一瑾回到病房裏時,發現門口圍了一堆人。
人生嘈雜,她一時沒有聽清他們討論的事情,隻隱約聽見“醒了”“腦子”等字眼。待她明白過來時,撥開人群衝進病房。
男孩舉著破碎的鹽水瓶,整個人蹲在窗子邊上,眼神凶狠。
幾個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在試圖引導他。
“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說好不好?”
“瓶子裏的是藥水,不是要害你的,我們是醫生,這裏是醫院。”
“沒有人想打你,隻是換個藥。”
“……”
“小誌?”一道女聲自人群中突兀傳來。
人群讓開一條道路,一個女人走過來,她長得很好看,隻是特別瘦,幾乎靠骨頭撐起了衣服,隻有臉頰稍顯圓潤。
雖然瘦弱,可氣色很好,看得出來是精心養護的。
程一瑾看見眼前的一幕,驚得心跳都停了幾拍。
男孩臉上還殘留著在懸崖邊上留下的傷,他的眼神陌生,神情卻很熟悉,不屬於這個年齡階段的戒備冷漠,距所有人於千裏之外。
想起與這張臉及其相似的那張笑容,程一瑾心底針紮似的疼了一下。
“別過來!”正當她試圖挪步靠近他的時候,被一聲強硬地嗬住。
玻璃碎片朝向她,男孩的聲線喑啞,像從嗓子眼裏一下一下磨出來的聲音。
程一瑾止住腳步,說不出的心疼:“小誌,你不記得我了嗎?”
男孩依然用那種淡漠的眼神看著她,“再動一下,我就殺了你!”
一隻手拉了拉程一瑾的衣角,她微微側過頭,護士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兩個字:“麻醉。”
程一瑾望過去,果然在他手背上看見了一個新的傷口,傷口上凝著一顆血珠,像一滴凝而不落的晨露。
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果然沒有再往前一步,與他對話:“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是來救你的,你別怕。”
男孩依然沒有說話,看起來像一座凝固的雕像。
程一瑾心底有些著急。醫生說小誌的身體素質並不好,可能過去受了某種虐待的緣故,精神狀態也十分不穩定,必須臥床靜養。
再加上他血型稀少,若是再惹出什麽事,她不知道還有沒有那樣的好運,能從別處借血。
想起借血,腦海中浮現出祁澤言的麵孔,男人隱忍的麵龐在記憶中愈發清晰,心頭抽痛得更厲害。
她伸手捂住心髒,複又抬起頭,卻見小誌的神情漸漸開始有些恍惚。
“可能是麻醉生效了。”護士小聲提醒道,“這種時候,病人的意識薄弱,最好是由親近的人先穩住他,再繼續打麻醉針。”
程一瑾點點頭,試探性地伸出一隻腳。
男孩沒有反應。
一步,一步,程一瑾走到他的身旁,猛地抱住他,卻發現他的身體燙得驚人。
“醫生!他在發燒!”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不過見了他短短一眼,男孩又再度陷入沉睡,眼眸緊閉,嘴唇蒼白,程一瑾心疼地守在床邊。
“程小姐。”門外有人敲門,是剛才提醒她的護士,“麻煩出來一下。”
程一瑾應了聲,又幫小誌細心地掖好被角,才跟著她走出病房。
護士翻開胸前的病曆本,一條一條數下來:“這是小誌這些天的用藥和住院記錄,上一次的手術費,祁先生已經結清了。”
程一瑾一眼看過去,被那一長串數字嚇了一跳:“這麽多?”
“是,因為病人住的是VIP病房,這是我們醫院專門為重點監護病人設立的,就算有錢也住不進來。”護士的眼神有些輕蔑,“相比起提供的設施和服務而言,已經很便宜了。”
“……我知道了。”程一瑾有些無奈,“我去拿卡。”
護士沒有說話,在原地等待。
程一瑾走進門翻開自己的包,裏麵隻有一張孤零零的信用卡和少許現金。卡裏是她這段時間以來工作存下來的錢,為的就是和小誌共同生活。
那些醫藥費她不是付不起,隻是付完以後,就沒有能力帶他離開這裏了。
沒有任何遲疑,程一瑾去前台刷了卡,看著卡裏空空的餘額,不禁有些頭疼。
已經和祁澤言攤牌了,他那麽驕傲的性子,又怎麽會像以前一樣繼續容忍她呢,可短時間內又沒辦法找到新工作。
想了想,給古琦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接通。
“一瑾,你可難得主動找我一次,怎麽了,想我啊?”古琦的語氣一貫歡脫。
“是啊,你也好幾天沒來看我了。”程一瑾笑著和她打趣,閑聊了一會,才切入正題。
“工作?”古琦有些不敢置信,“祁澤言不要你了嗎?你這麽優秀,大家又這麽熟了,不至於這點麵子也不給吧?”
一時間,程一瑾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隻能模糊地一語蓋過,“一些私事,現在不方便繼續在那工作。”
麵對她口中的“私事”,古琦並不以為然:“公私不分明是當老板的大忌,他連這都不懂嗎?沒想到我也有嫌棄祁總的一天,一瑾,要不是你,我可不敢這麽說他。”
“這天底下還有你不敢的事?”程一瑾不信。
古琦嘿嘿一笑:“天大地大,比我厲害的人多了去了,我不敢做的事也多了。不過說真的,你如果真想跳槽的話,找陸寅笙啊,他們陸家什麽生意都做,包您滿意。”
提起陸寅笙,古琦的語氣並未有太多變化,好像他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和她別的朋友並無差別。
程一瑾沉默了片刻,“你的婚禮怎麽樣了?”
“挺好的,已經在布置場地了。”古琦說,“你說我去哪兒度蜜月好?想去島上,可是這麽多年已經去膩了,還想去北極看極光,不過我未婚夫家裏覺得太危險,不準我們去,對了,我還想去騎袋鼠……”
“古琦。”程一瑾打斷她,“你真的決定了嗎?”
笑容僵在嘴角,古琦的表情漸漸冷淡,聲音卻沒什麽變化:“這有什麽可猶豫的,你不是也說了嗎,這是喜事。”
隻是,呼吸間,一行淚順著眼角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