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救他
男孩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看都不敢看這裏一眼,像是被嚇壞了。
血腥味在口腔裏翻騰,程一瑾坐起來,仰著脖子咽下,看向男孩,眼中的紅色漸漸褪去,柔聲道:“已經沒事了。”
嗓音沙啞,擦過耳膜。
男孩緩緩地轉過頭來,雪妙璿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身體沒有絲毫起伏,像是死了一般。
山洞裏隻餘風聲來回掃蕩,靜得叫人心慌。
“解……”男孩的嘴唇微微蠕動。
程一瑾很想湊過去聽他在說什麽,但經過剛才一番周旋,此刻她渾身乏力,就連剛剛那句話,都費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解,解……”男孩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卻仍在堅持發出同樣的聲音,眼神濕漉漉地望著她,手腳並用地朝著她的方向爬動。
解?他想解什麽?
眼前有些模糊,天邊已經完全涼透了,手腳卻沒有絲毫知覺,程一瑾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姐姐!”溫熱的身軀猛地撲向她,男孩清爽的發香溢滿鼻尖,帶著清晨的露水氣息。
程一瑾咽了口口水,嗓子幹得發澀,有股濃濃的鐵鏽味,“你,叫我什麽?”
幹燥的字眼一個個吐出,好像下一秒,就會徹底失去說話的能力。
衣領濡濕,抓著她的那隻手臂,幹瘦枯黃,好像輕輕一折就會斷裂。可這聲音如此清晰,胸前傳來劇烈的心跳。
“姐姐。”男孩悶悶的聲音從胸前傳來,一瞬間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小誌……”臉頰上冰冰涼涼,淅淅瀝瀝的雨聲,混雜著細如哽咽的啜泣聲,程一瑾有點冷,卻忍不住咧開嘴角,內心從未如此充盈。
雖然年紀不大,但畢竟是男孩,一直壓在身上,隱隱傳來疼痛。程一瑾艱難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肩頭:“扶我起來。”
小誌昂起頭的一瞬間,淚眼通紅朦朧,像一頭小獸狠狠撞上心髒,瞬間憐惜在心底泛濫。
程一瑾抹一把他的臉,“男孩子,有什麽好哭的。”
不做聲,隻倔強地將她攙扶著往肩上靠,雖瘦弱,但有力。
小致,我找到他了。如果你在天有靈能看見這一幕,一定也會高興的,對嗎?
眼神溫柔,越過肩頭,驀地凝住。
雪妙璿站起來,手上握著尖銳的刀,刀鋒閃過銀光,反射出凶狠的麵容,“去死吧!”
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程一瑾猛地去拉男孩的手。
“哧!”猩紅的液體浸濕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小誌!”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山洞裏忽然竄出一批黑衣人,他們握著槍,飛快製住狂笑的雪妙璿,把男孩背在身上,整個過程不過三秒。
在這支訓練有素的小隊身後,男人穿著簡單的黑T,一張臉素白,在目光觸及程一瑾時,才變得柔和起來。
“你還好嗎?”伸手去拉她,薄薄的衣衫盡濕,一雙染血的手攀上他的胳膊,他從未見過女人如此絕望的神情。
程一瑾緊緊抓住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救救他!”
指甲深深地鑽進肉裏,她抬頭望著他,眼神裏一片茫然,又像是絕望:“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祁澤言彎了彎唇角,難得溫柔,“好。”
青城第一醫院,急診室。
自打從山洞裏出來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門口長長的走廊上沒有一個人,隻有一個孤寂的身影,蜷縮在椅子上,小小的一團。
程一瑾披散著頭發,身上穿著病號服,左手手背上還吊了瓶水,她就這麽坐在那,身後白壁空曠,不染塵埃。
像一個被拋棄的小刺蝟,一身防備。
祁澤言來到醫院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眉頭微擰:“祁大。”
“在!”男人自身後出現。
“你就讓她這麽一個人坐在這?保鏢呢?”聲音剛從冰水裏撈出來,已然沒有溫度。
心跳不由得慢了一拍,祁大垂著眼,大氣都不敢喘,“祁總,是程小姐散退他們的,說是想一個人靜靜……”
祁澤言看他一眼,祁大的頭垂得更低了,“我這就去換上二隊。”
“我不需要不聽話的人。”冷冷甩下這句話,男人大踏步走向長椅的方向,沒有絲毫遲疑。
聽聞腳步聲遠遠傳來,在麵前停下,是熟悉的味道。程一瑾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再回過神時,手已經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掌心裏。
祁澤言專注地握住那隻小手,不過他手三分之二的大小,稍一用力便能捏碎,“你不要命了?”
明明是關心的話,到了嘴邊,泠泠若冰凍寒泉。
程一瑾目無焦點地看著他,像是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她整張臉都瘦了一圈,明明已經安排了專人負責她的飲食起居,卻見她此時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心瞬間就被什麽狠狠地扯了一把,鑽心地疼。
祁澤言攥緊她的手,心中已經想好了那些看護人的下場。
“去床上休息,身體吃不消。”他耐心地和手的主人交涉,“我安排人守在這裏,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嗯?”
程一瑾還是那樣望著他,眼神空洞,叫人心疼。
祁澤言歎了口氣,俯下身去抱她,意料之外地沒有抗拒,輕鬆地將人抱起。
遠處看她瘦瘦小小的,可沒想到竟真的這麽輕,沒骨頭似的,真擔心一不留神就給掉地上了。
“祁澤言……”程一瑾卻在這時候開口說話了。
“怎麽?”祁澤言垂眼看她。
“救小誌。”琉璃般的瞳孔裏倒映出男人的臉,菱角分明,“救他。”
“在救。”祁澤言隻當是夢囈,一手抱著她,一手去取吊瓶,動作頗要些技巧,但於他而言,不過她手擋在麵前,要繞過她,還得費些功夫。
祁澤言不願假手他人,隻得放緩了動作,卻見程一瑾垂著的手忽然環上了他的胳膊,整個人以一種極依賴的姿態窩在他懷裏。
女人的脖頸間傳來淡淡香味,喉頭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要救他。”她又強調性地重複一遍,生怕他忘記似的。
祁澤言也很有耐心:“我知道。”
取下吊瓶時,卻發現她頭一歪,擱在他肩上,呼吸聲平穩且綿長,吹得耳朵癢癢的,竟然已經趴在他懷裏睡著了。
祁澤言麵不改色地穿過長廊,每一步都走得極慢,怕驚醒了懷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