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如果她不是
暴雨過後,豔陽高照,晴空萬裏。
項目結束後,公司安排休假。天蒙蒙亮,程一瑾睜眼,不過六點四十,照常伸了個懶腰,起床,開始打掃房間。
地麵鋪了油,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折射出琉璃光澤。她取了塊抹布,把置物架上擺放的陶罐一個個拎起來擦。饒是過了這麽多年,色彩依舊爆滿,紋路清晰。牆上橫了幅近兩米的水墨畫,落款是草書。
以前光顧著打掃幹淨,從未細細看過屋內的陳設。
不得不說,祁澤言這套別墅的價格,足以媲美一座小型博物館。
她放下陶罐,手指細細撫摸木桌上擺放整齊的文房四寶,旁邊幾張宣紙,展開一看,筆風遒勁,一撇一捺,無不是大家風采。
“看夠了?”回過神來,祁澤言已經起了,正扶著樓梯冷冷看她。
程一瑾將宣紙疊好,請放下:“抱歉。”轉身就要去打掃別的房間。
祁澤言心中有事,直接叫住她,話一出口,又變了滋味:“放假了,不急著找你的陸總?”
“我和陸總隻是雇傭關係。”程一瑾淡淡道。
“公然翹班,私房菜館,雇傭你去陪他吃飯?”祁澤言說,“吃完之後呢?床上繼續?”
眾所周知,自雲端之戀後,兩家再沒什麽商業來往。
這話說得太重,程一瑾抿抿唇,知道解釋無用,索性笑了:“陸總可沒這方麵的需求。”
聞言,祁澤言臉色微沉。
“這麽說,如果他有,你就會答應?”
“祁總覺得呢。”程一瑾不答反問,“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吧?何必多此一問。”
女人就站在那,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明明是掃灑的裝扮,卻如同身處紅毯,渾身上下,每一寸都寫滿了自信。
祁澤言睫毛微垂,喉結上下滾動。
“你們那天說了什麽?”
程一瑾看著他的身形,不知為何,莫名覺得有點僵硬:“……隻說我不適合他,叫他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頓了頓,又道:“相較而言,古小姐更合適。”
古琦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她不願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祁澤言半晌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麽。
程一瑾等了會,習慣了男人的暴躁乖戾,這樣相對無言的場合倒是新奇。
但也隻有新奇了。
“如果沒事的話,我繼續打掃房間了。”程一瑾伸手,握住掃把。
“當初那件事……”祁澤言突然拉住她,手指按在她的手上。男人的睫毛纖長,頭發淩亂地半灑在肩上,“曼曼的死,究竟是不是你?”
似曾相識的問題。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反正不該她擔的罪業,她都擔了,不該她受的苦,她也都受了。
這種時候再來確認事情的源頭,不可笑麽。
看見程一瑾眼中逐漸變化的神色,祁澤言有些脫力。
“不是。”
真誠且篤定。
程一瑾與他對視,塵封心底的傷疤再度被掀起:“那條短信的確是曼曼發給我的,可是到那之後,她已經……我沒有指使任何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當時死的那個人是我。”
字正腔圓,擲地有聲。
這不是她第一次為自己辯駁。
在此之前,她曾經無數次在他麵前說出這句話。一句平平淡淡的自白下,隱藏的是數不盡的委屈,兩年的折磨,潰爛又愈合的傷疤,還有埋藏在心底的。
那深深愛意。
祁澤言瞳孔輕顫,腦中有聲音在不斷叫囂,他注視著她,眸色漸沉,卻始終沒有放手。
“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一天……”
程一瑾站在桌前,開始描述她的記憶。
“收到曼曼的短信之後,我就給她打了電話,可是無人接聽,我就知道出事了。”她的眉眼平淡,說出的話卻沉重,“她不是那種會惡作劇的人,所以我連忙找人幫忙,定位她的位置,發現在一個早已荒蕪的倉庫。”
“我照著導航開車過去,一路上不停打她電話,都沒人接。我記得當時心跳得很快,因為怕她出事,開了大約有20分鍾,我看到那個倉庫,門是鎖上的。”
“鎖了?”祁澤言擰眉。
“虛鎖著罷了。”程一瑾自嘲,“否則,你們怎麽會那麽巧,正好抓住我‘鎖門離開’。”
祁澤言聽出她話裏的自嘲,強迫自己忽略心頭的一縷憐惜。
不對。
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他忽略了什麽。
祁澤言回過神來時,程一瑾已經回離開了。
他回憶當時的場景,代入她說的每句話,並開始翻閱卷宗。
沒有漏洞。
可當時那幾人在他嚴刑逼供下,一口咬死是受程一瑾指示,他起初不信,久而久之,也不得不信。
可現在,他心中冒出一個微妙的念頭。
如果她真不是呢。
與此同時,雪妙璿敲開了別墅大門。
她穿著花哨的裙子,脖子和手上都搭配了同主題的配飾,看得出來是細心裝扮過的。盡管如此,在看見打掃完正往房間走的程一瑾,心頭仍掩不住嫉妒。
上了樓,正看見祁澤言低頭沉思的模樣。
那天說漏嘴之後,雪妙璿就很少再在他麵前提起慕曼。
目光掃過來人,祁澤言眉頭一動,狀似無意:“曼曼死的時候,你人在國外?”
雪妙璿正絞盡腦汁想和他搭話,見他主動開口,愣道:“是啊。”
“shopping感覺怎麽樣?”
“超級開心!澤言你知道嗎,我買到了超想要的的包。”想了想,又補充道,“其他地方都在斷貨呢。”
祁澤言想起來,事發之後,他也懷疑過雪妙璿,奈何她人證物證都有,就連她口中那個包包,那段時間,也經常被她掛在嘴邊。
“澤言。”雪妙璿又靠上來,臉貼在他的背上,“你後悔了?”
祁澤言沒有說話。
“我知道,論長相,我沒有曼曼好看,論能力,也比不上一瑾。”雪妙璿說,“可是澤言,曼曼已經死了,一瑾就是凶手,這些不是早已確認過了嗎?”
祁澤言仍然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她的話。
雪妙璿輕咬下唇,聲音越發柔和:“澤言,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已經訂婚這麽久了,昨天,媽咪還問我打算什麽時候和你結婚……”
“行了!”男人終於有動靜了,衝她冷冷道,“出去。”
“澤言……”
“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祁澤言眼皮都沒抬一下,“看來雪夫人最近很閑,貴公司生意很好?”
雪妙璿臉色一片雪白。
門被人帶上,祁澤言打開保險櫃,裏麵隻放了一樣東西。
照片上,他站在中間,左邊是慕曼,右邊是程一瑾。
年輕的女孩穿著黑白色V領,手還搭在他的肩上,一臉掩不住的張揚
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