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曝光(四)
“於小姐,回應一下之前的新聞好嗎,你和天河娛樂總裁是否真的在交往?”
“於小姐,我們聽說天河給《宮牆柳》和《陸小曼》的注資都超乎尋常規模,請正麵回應一下這其中的原因是否是因為你與天河李總之間的非正常男女關係?”
“如果你們隻是朋友,那照片裏拍到的舉動是否有些過分親密?”
“請問二位的戀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於錦鯉,你沒有心!”
“你明明有實力有演技,你好好的做個偶像不好嗎?你好好的做個演員不好嗎?非得要靠賣屁股拿視後是嗎?你考慮過粉絲的感受嗎?”
“……”
你考慮過粉絲的感受嗎?
那又有誰……又有誰來考慮我的感受呢?
那些甩不掉的記者拋來無窮無盡的問題,越來越尖酸刻薄,越來越激進偏激,這些永無止境的猜測、指責、閑言碎語,像是沾著血的刀尖一樣從天而降,濺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於錦鯉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口罩遮擋在臉上,就連眼神都低低的垂下,隻是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腳尖。明明隻是尋常的下班路途,卻被她走得像是匍匐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一般。
哢嚓哢嚓的快門聲不絕於耳,閃光燈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捧著相機的娛記、情緒激動的粉絲、不明所以的路人,那些人像是馬蜂一樣“嗡嗡”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他們跟了她一路,甩都甩不掉。
小柳單手護住於錦鯉,另外一隻手艱難的替她撥開擋在前麵的那些層層疊疊的話筒和鏡頭。好不容易回了酒店,於錦鯉突然從娛記中闖了出去,像是一顆離開槍膛的子彈一樣衝進了酒店的電梯裏,不要命一樣。
“於小姐您回應一下好嗎?於小姐!”
她在電梯裏眼睜睜的看著酒店大堂的安保人員把簇擁成一團的媒體和粉絲都攔在門外,他們咄咄逼人的質問著,就好像她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罪愆一樣。
於錦鯉刷卡進了房門,轉頭習慣性的掛上了內側的防盜鎖,然後脫離一樣的用後背抵在門上。
又來了,像是揮之不去的陰影一樣。
他們又來了。
“錦鯉?”
房間裏傳來李緣木的聲音,輕輕的,像是喃喃的低語。
於錦鯉忽然覺得很委屈。
明明是好端端的戀愛,為什麽到了他們嘴裏就變了味,成了某種見不得光的交易。
她一把扯掉帽子和口罩,踢掉了鞋子,半跪在了房間裏的移動吧台前,從小冰箱裏拿出兩罐啤酒來。
不行,明天還要拍戲。
於是剛剛合上的冰箱門又一次被她打開,於錦鯉把自己的那罐酒換成了一小瓶氣泡水。
這個時候喝得酩酊大醉,對於現在嚴重的事態也無濟於事。
明天早晨四點半她還要爬起來去劇組拍戲,無論那些人怎麽說她,她都是演員。
於錦鯉拎起那兩瓶飲料,擺在茶幾上,啤酒推給李緣木,氣泡水留給自己,隨後“哢”的一下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小心翼翼的捧起來抿了幾口就趕緊又放下了。
甜兮兮的碳酸飲料入口讓她的心情好受了一些,她放下飲料,有些頹然的說,“我好想突然明白那個時候你為什麽不讓我公開了。”
——你說你隨便和哪個流量小生什麽的談談戀愛,這沒有什麽。可是如果對象換成是李緣木,那麽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真的公開了,網上的那些人,還有你的粉絲們,他們會怎麽看你們,怎麽看你?
——他們會說你潛規則上位,他們會對你之前拚了性命一樣的努力,那些幹幹淨淨換來的成果不屑一顧!
——即便是這樣你也要公開嗎?
梁霄說的一點都沒錯,那些壓垮人的閑言碎語,那些沸反盈天的滔天惡意,她明明行得正做得直,卻偏偏被數以萬計的看客汙名化,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個時候的她能夠脫口而出的和李緣木說,“別人用一雙髒眼睛看世界,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她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她可以像個勇士一樣,披上盔甲、不顧一切的揮動著刀槍劍戟衝上去,去守衛那個專屬於她的小世界。
她以為她可以的。
可是當他們的關係真的被昭然若揭的披露開來,被無數人三番五次的批判又駁斥了以後,她才意識到,原來公開戀情對於她來說無異於毀天滅地的打擊,原來在世人眼中,他們的地位是那樣的不對等。
現在回頭來看,如果那個時候真的因為她的一時衝動公開了戀情,那麽斷送的就是她的整個職業生涯。
於錦鯉抱住自己的膝蓋,不自覺的嗚咽出聲,像是受了傷的小動物一樣。
李緣木把她抱在懷裏。
在此之前,於錦鯉曾經經曆了無數次流言蜚語的風吹雨打,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挨過,她把自己包裹在軟綿綿的被子裏,柔軟的戰壕沒能替她抵禦住四麵八方翻湧而來的惡意,她隻能悶頭一個人消解,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自己。
可是現在李緣木卻小心翼翼、珍之若寶的把她抱在了懷裏。
他的懷抱很寬廣,像是能夠替她抵禦一切災難與禍患。
李緣木環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頭,撫過她的背脊,像是安撫一隻戰栗的貓咪一樣,一下一下的順著。
“其實……”
空調口“呼呼”的吐著暖氣,房間裏沒有別的聲音,無聲的靜寂之中,李緣木開了口。
“有的時候,我也會有一些卑劣的想法。”
“其實那個時候,你在電話裏跟我說想要公開的時候,我腦海裏湧現的第一個念頭是,就這樣告訴所有人吧。”
“就這樣告訴所有人我們在一起了吧。”
他的聲音低低的,大提琴一樣的質感。他把於錦鯉摟在懷裏,然後湊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的剖白著自己的內心,把心底的那一點最見不得光的念頭悉數傾吐著,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