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玫瑰少年(一)
電話一直沒有斷,李緣木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從酒席上離開,徑自下了車庫。
他坐在車上輕聲說,“抱歉,剛剛在飯桌上。”
“你……”於錦鯉抓狂,思來想去的糾結著不能給他添麻煩,可是還是影響到了他工作,她有點窘迫地想要掛電話,可是又實在是舍不得,“那直接把電話掛掉就好了,怎麽還出來接啊……”
“他們都沒有你重要。”
無形中的情話最為致命。
“收工了嗎?已經在酒店裏了?”
李緣木確認了之後,切換成了視頻。
緊接著,他就看到於錦鯉穿著自己的襯衫,頭發濕噠噠的靠在床上,臉上緋紅一片。
一時之間,什麽自製力,什麽“柳下惠”,全都去他的。
李緣木滑動了一下喉結,聲音也跟著喑啞了起來,“怎麽不吹頭發啊?”
“在等你給我吹呀。”
“好好吹幹以後再睡,不要感冒了,”李緣木認真地說,“等忙過了這一陣我就過去給你吹頭發。”
“真的!”於錦鯉大喜過望。
“嗯,”李緣木湊在手機前置攝像頭的位置吻了一下,“晚安。”
——
接下來的半個月,於錦鯉在戲裏是那個哀慟斷腸、心如死灰的魚玄機,出了戲外,每天收了工以後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一閉上眼睛就隻剩下翹首以盼的數著日子等待著李緣木的到來。
李緣木還沒有盼來,《玫瑰少年》倒是先一步殺青,早早的放出預告片來了。
大概是為了趕國慶檔,臨近十月,《玫瑰少年》正式進入宣傳期。原本隻是一部選題小眾的文藝片,可是偏偏卻因為之前於騰龍和徐方舟的轟動一時的話題賺滿了關注度,無論是粉絲還是吃瓜路人都給予了相當的期待。
說是“期待”,可是真的看好的卻並不多。
“於騰龍一上來就拍電影,演技行不行啊?”
“真是不明白李彥到底為什麽挑中於騰龍,就因為他是同性戀嗎?”
“聽說大導最喜歡的演員分兩種,一種是於錦鯉那種演得出神入化的,省事,不用操心,一種是於騰龍這樣幹脆就是一張白紙,沒脾氣,而且還有調整的空間。”
“誰要去看於騰龍主演的電影啊,想想就惡心!”
“為什麽這樣的劣跡藝人還能在內娛存活,不封殺嗎?”
“可是他們又沒有明白承認什麽!”
“這還不明顯嗎?前段時間網上的視頻都傳瘋了好嗎,他又是抱同性戀又是搞路演的!”
“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巴別塔少年’解散了,他們想要用這種方式博取熱度啊?”
“……”
網絡上的議論眾說紛紜,所有人都在猜測於騰龍的感情關係,沒有人關心電影將要講的是什麽。於騰龍事件給《玫瑰少年》帶來了天然的熱度,節約了好大一筆營銷宣傳的費用,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玫瑰少年》的第一支預告片正式上線了。
截至目前為止,除了參與製作的人員之外沒有人知道這部電影講的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故事,隻知道和性少數群體有關,預告片一上線,網友們蜂擁而至。
開場很安靜,隻有筆尖與紙頁摩擦的聲音。
沒有畫麵。
寫字的聲音、翻動書頁的聲音、樓道裏傳來的腳步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聲音、粉筆在黑板上發出的尖銳聲響、下課鈴……
這是一個用聲音搭建的情景,盡管畫麵仍然是一片黑幕,但是卻隱隱告訴觀眾們,這件事情發生在學校裏。
下一秒,所有的聲音停了。
少年站在一片黑暗裏,藍白的校服,鬆鬆垮垮的垂在身上。他伸出食指,一隻白色的蝶在他的指尖無聲的親吻,然後翩然飛走。
漸漸的,有旋律進來了。
「誰把誰的靈魂裝進誰的身體」
「誰把誰的身體變成囹圄囚禁自己」
是於錦鯉的聲音。
畫麵中,少年葉永的飾演者是於騰龍,而同名主題曲的演唱者則是於錦鯉。
「亂世總是最不缺耳語」
「哪種美麗會喚來妒忌」
「你並沒有罪」
「有罪是這世界」
人們在打開這部預告片之前,或許會望文生義的猜測這部電影講的會是什麽。
“玫瑰少年”,他們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或許認為它指的是一個像玫瑰一樣豔麗的少年,卻不知道這個美麗的名字背後是怎樣的一個令人歎惋的故事。溫柔的少年正處於花一樣的年紀,卻遺憾就此凋謝。
——怪物吧,你是!
——男的女的啊你?像個女人似的!
——神經病吧!求你做個人吧!
——娘炮!
三五個吊兒郎當的男生把少年葉永擠在牆角,他們笑著,鬧著,動手去扒他的褲子,叫囂著要檢查他是不是男的。
他們都在笑。
「生而為人無罪」
「你不需要抱歉」
「OnedayIwillbeyou」
「Babyboy,andyougonnabeme」
生而為人,你不需要抱歉。
這個世界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其實,歧視男人像女人,歧視女人像男人,這些聒噪的閑話將男人和女人推向了兩個相去甚遠的極端,他們越離越遠,刻板的按照別人的認知,各自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一旦有人越界了就要被冷嘲熱諷,甚至直接暴力相向。
身體的性別是由基因決定的,這種差異是可觀存在著的,然而為什麽人格這種沒有實體的東西,也要有性別呢?為什麽男性的身體裏就一定要是男性的人格,女性的身體裏就一定要有女性的人格呢?
「喧嘩如果不停」
「讓我陪你安靜」
「IwishIcouldhugyou」
「Tillyou''rereallyreallybeingfree」
砸在身上的牛奶、撕碎的書本、椅子上的膠水、校服外套上的腳印,還有日複一日的,仿佛永遠都不會終結的拳打腳踢。
那些稚嫩的臉肆意的笑著,不以為意的笑著,越笑越無辜,越笑越扭曲。
年輕的施暴者,群體的暴行,每一個人都是幫凶。
纖細的少年倒在血泊裏,洗手台的水沒有關,嘩啦嘩啦的還在流,漫下來的水衝淡了刺目的鮮血,也抹掉了罪惡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