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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魚玄機(一)

  《魚玄機》這個本子在王匯川手裏已經積壓了有一段時間了,這部戲的劇本甚至來得要比《陸小曼》還要早。故事是好故事,但是人卻很難找。尋來尋去的找不齊主創團隊,這個好本子就這麽擱置下了。


  王匯川原本是拍電影的,不過現在電影與電視劇之間的界限漸漸模糊,電影導演跨界來拍電視劇的情形其實也並不罕見。王匯川帶著他一如既往的那股矯情勁,把《陸小曼》排除了電影質感,也正是在這部劇拍攝過程中和於錦鯉的接觸,讓他堅定了重啟《魚玄機》拍攝進程的決心。


  舊戲宣傳期早早的結束,新戲還沒有開始拍,於錦鯉難得閑下來,懶懶的窩在沙發上,像是貓一樣舒服的眯起眼睛,然後攤開劇本看。


  “怎麽還是吃得這麽少?”李緣木皺著眉頭看茶幾上幾乎沒怎麽動的果盤,“還在節食?”


  於錦鯉搖一搖頭,把手裏的劇本舉起來給他看看說道,“下一部是唐朝的戲,要增重!”


  李緣木從果盤裏揀了一顆洗淨了的櫻桃湊在她嘴邊,於錦鯉“啊嗚”一口含住,腮幫子鼓了起來。


  指尖濕濕熱熱的,是她吐出來的氣息,李緣木單手扯了扯領子,覺得有點悶。


  於錦鯉一點都沒覺得自己點了火,她輕巧的從沙發上跳下來,拖鞋也不穿就衝到餐廳邊上量體重,然後含著果核含含糊糊的喊,“九十斤了!我快要養回來了!”


  “穿鞋!”之前的那點綺念煙消雲散,李緣木覺得自己已經提前步入了養女兒的心態,他把於錦鯉的那雙毛茸茸的小熊拖鞋提過去,“光著腳在地上亂跑該著涼了。”


  於錦鯉從體重秤上下來,沒有踩在自己的拖鞋上,而是踩在了李緣木的拖鞋上。白生生的裸足踩在李緣木的腳上,她摟住他的腰,然後任由李緣木邁步把她帶回去。


  甜甜軟軟的貼在懷裏,李緣木帶著她才走了三兩步,就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立起來了,他於是打橫把她抱起來,趁自己把持不住之前把她塞回了沙發上。


  於錦鯉蜷縮著窩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又一次攤開劇本來看。


  這是一個以唐朝為背景的故事。


  唐朝是個奇妙的年代,富足的物質生活與開放包容的環境催生了燦爛的文化。女帝武則天不可謂不瀟灑,而四大女詩人敢作敢為的程度,比之武則天也不遑多讓,這些女性的存在也為這個時代添了鮮豔的一筆。


  然而人們能夠在記載中找到的有關“魚玄機”的痕跡卻不算太多。有人說她是特立獨行的豪放女子,有人說她是私生活糜爛的蕩婦,也有人說她是才情卓絕的女詩人。


  毫無疑問,魚玄機是美的,可惜無人能夠得以目睹。這一點上,陸小曼是幸運的,民國時期的照片盡管沒有色彩,但是也將她的五官身形朦朦朧朧的記錄在了相紙上。但是同時,魚玄機又是幸運的,正是因為沒有照片留在世上,才給予了世人更大的想象空間。她遺世的詩作和斷章殘句,仿佛也能勾勒出一幅清麗的、令人賞心悅目的佳人圖。


  於錦鯉翻開劇本,像是在揭開這個傳奇女子的一生。


  長安城的東南角,是當時娼妓雲集之地,幼年的魚玄機就住在這裏,那是她還不叫魚玄機,而是叫做魚幼薇。父親是個因病過世的落魄秀才,母親蝸居青樓洗衣謀生,魚幼薇的童年就寄居在低矮陰暗的角落裏,她在妓院勾欄庸脂俗粉的味道裏一點一點的長大,偏偏卻長成了個纖眉大煙、明眸皓齒的小美人。


  也正是在這裏,她遇見了那個改變她一聲的男人——溫庭筠。


  世人對魚玄機最多的了解,就在於溫庭筠的那些帶著花邊的風流韻事裏。而這位大詩人在他所在的那個時代,同樣名滿京城。


  魚幼薇的父親作為一個讀書人,盡管功名未成就早早病逝,但是他把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了這個女兒身上。煙花巷長大的魚幼薇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再加上才思敏捷,很快名聲就傳遍了長安城。


  於是在一個暮春的下午,專程慕名尋訪的大詩人溫庭筠就在煙花巷裏,見到了這株汙泥中長出來的、幼嫩的花。


  溫庭筠把她從沼澤一樣看不見光的妓院中拉了出來,他收她為弟子,教她作詩,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十四歲的魚玄機向六十歲的溫庭筠表達了感情,而溫庭筠不敢消受。


  故事本該這樣就結束了,如果真的就此畫上句點,那麽魚幼薇以後的生活大概不會有多大的轉變。可是幾年以後,溫庭筠又一次出現在了魚幼薇的麵前,為她說親。


  魚幼薇在溫庭筠的張羅下,嫁給了丈夫李億做偏房,婚後被出身顯貴的正房虐打,在正房妻子的威亞下,李億迫不得已的休了魚幼薇,將她送到了道觀裏,改名道號“玄機”。


  而這一年,魚玄機剛剛十七歲。


  心如死灰的魚玄機做出了改變,她在道觀貼出告示:魚玄機詩文候教。


  這其中的意味很曖昧,明麵上好像是在尋找才子切磋詩文,而實際上的含義卻簡單明了:約嗎?魚玄機掛牌營業,整個長安城的男人都按捺不住了,一時間,魚玄機的道觀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正當於錦鯉以為魚玄機就這麽放任自己淪為玩物的時候,接下來的故事卻告訴她,她錯了。


  當全天下的男人都以睡過魚玄機自豪的時候,卻不知道在她的心中,她才是那個嫖客。不管來者何人,富商巨賈也好,文人才子也罷,她高興了就吟一吟詩,不高興了就閉門謝客,主導權在她的手裏。


  她做夠了棄婦,她要換一種活法。


  這個生活在千年前的那個時代的女詩人懷揣著超凡脫俗的前衛思想,她想要做一個獨立的女人,她想要證明女性同樣也可以像男性一樣獨立灑脫,她想要告訴世人她不能為任何人所主宰。


  可悲的是,這樣的做法並不為當時的禮法綱常所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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