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告訴你女孩子(二)
MC環節點歌並不需要唱整首,周昊正和莊源在她之前被點到,兩個人都隻是清唱了一段比較有代表性的旋律。
於錦鯉告訴自己,沒有關係的,隻是片段而已,隻是清唱而已。
就算是因為這麽一段清唱,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後果,她也願意承受。
當初在網絡上發布這首歌的音頻的時候,自己不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嗎。
於錦鯉雙手攥緊了麥克風,深吸了一口氣。
「我告訴你女孩子一生都要害怕些什麽」
「怕短裙、怕親愛的人,甚至怕好看花朵」
「怕車輛、怕電梯擁擠,甚至怕陌生過客」
「而最怕女孩們早已經習慣活在沼澤」
於錦鯉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是一片鴻毛落在饒心上一樣,這段清唱她幾乎是用氣音唱出來的,就像是俯首帖耳的告訴在做的每一個女孩子,她們一輩子有可能遭遇的種種坎坷一樣。
她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沐浴在舞台燈光下,眼睛半闔,睫毛微微的顫動著。
白色的裙子、冷白皮,她被明晃晃的燈光照得近乎透明,虔誠的、義無反鼓唱著這首被許許多多的人避之如蛇蠍的歌。
她站在舞台的最前緣,站在一簇明亮的光裏,唱得很投入很投入。
而在她看不到的陰暗的角落,一個推著清潔車的保潔人員正沿著第一排和舞台之間的過道一步一步朝著於錦鯉的方向逼近。
“看著點路,都擋著我錄像了!”
一個懷中抱著於錦鯉燈牌的粉絲被保潔工絆了一下,差點沒拿穩相機,忍不住咕噥著抱怨了一下,她看一眼保潔工頭上花白的頭發,盡管她的麵部幾乎已經被口罩遮住了大部分,可是還是能夠勉強辨別出,這是個年過半百的中年女人。幾乎和她的母親一般年紀,女孩暗自想著,把滿腔的抱怨都咽了回去,重新端穩了相機,將鏡頭對準了於錦鯉。
而保潔工狠狠地絆了人家這麽一下,一點都沒有開口道歉的意思,反而直勾勾的盯著女孩胸前寫著“於錦鯉”三個字的燈牌,神色晦暗不明。
她又一次推動者清潔車移動了起來。
舞台上的於錦鯉還在輕柔的唱著,聲音仿若一樣,根本沒有人去注意這個動作有些生澀的保潔工。
直到——
「我告訴你女孩子一生都要害怕……」
於錦鯉的聲音停了下來。
嘩啦——
不過瞬息之間的事情,沒有人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隻見於錦鯉原本穿著的那件純白色的連衣裙,一下子紅了。
粘稠的液體滴滴噠噠的順著粘在腿上的裙擺往下滴著。
像血一樣。
刺激性極強的油漆味一下子蔓延開來,台上台下一片靜寂,沒有一個人話,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什麽?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事情發生的時候,於錦鯉站在舞台的前緣,和後麵的一行人相隔有一段距離,因此他們的身上倒還是幹幹淨淨的,隻有於錦鯉一個人沾了滿身的色彩,整個人從頭狼狽到腳,就連臉上都零零星星的濺上了幾滴紅色的油漆。
離她最近的齊淼一個肩部跨上來,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於錦鯉身上,深色的外套立馬就沾染上了她身上鮮豔得近乎刺目的油漆,可是齊淼卻沒有絲毫嫌惡的意思。
於錦鯉依然僵直在原地,沒有伸手去接。
她動都不動地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眼神飄忽了一下,然後很快鎖定了油漆的來向。
咚——
鐵皮桶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原來推車裏的清潔工具邊上的那個鐵皮桶根本就不是水桶,而是慢慢的一捅紅油漆。
推著清潔車的保潔工突然笑出了聲,那聲音猙獰而又猖狂,簡直讓人沒有辦法把她和一個神經正常的人聯係在一起。
是黑粉嗎?
於錦鯉的目光落在保潔工的身上。
在此之前,她們之間恐怕根本就沒有多少交集吧?
為什麽會有人心懷著如此深重的惡意?
不對。
於錦鯉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人年紀太大了,雖然從台上看下去,下麵光線昏暗,根本就看不清楚她的麵容,更何況她還戴了口罩遮蔽了大半張臉,可是從她頭上的銀絲,還有微微佝僂的體態判斷,這可能是一個中年女人。
黑粉不會有這麽大的年紀。
ANTI的年齡段一般集中在二十歲到三十歲左右,最是年輕氣盛、憤世嫉俗的年紀。而這個女人,她的年紀甚至和追星這件事情沾不上邊。
她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
不,太熟悉了。
她離開她已經六年了,六年的時間,她切斷了和那個曾經充當她的固定居所的老舊公寓的全部聯係。
可是年幼時的那些痛苦的回憶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糾纏在她的回憶、埋藏在她的潛意識裏,擺脫不掉。
她回想起時候那個女人對她的動輒拳打腳踢,想起來了她不加避諱的惡語相向,想起了她來到學校,不加商量的把自己扯出教室的那一。
那個時候她才多大?十三歲還是十四歲來著?
她想起了那個女人醜惡的嘴臉,那是……
她的媽媽。
於媽媽穿著統一製式的清潔工製服,一隻手拉下了臉上遮蔽五官的口罩,就像是憋壞了一樣,暢快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觀眾席二層的包廂裏,於騰龍猛然站了起來。
“……媽?”
他喃喃自語的道。
“你什麽?”徐方舟扯著他的領子,幾乎不可置信,“你再一遍她是誰?”
於騰龍的瞳孔半找不到一個焦點,整個人就像是信仰崩潰了一樣渙散的直視著舞台的方向。
“媽——”
他撕心裂肺的吼道。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做?
之前那麽過分還不夠嗎?
為什麽要阻攔於錦鯉的幸福呢?
她……她也不是你的孩子嗎?
於媽媽對於騰龍的嘶吼置若罔聞。
她嘴角噙著一抹扭曲的笑,聲音像是粗糙的砂紙一樣,開口道:
“別來無恙,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