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實習律師（十一）
秦玲玲的聲音漸漸的變得哽咽而破碎，大概是回憶起了練習多年卻始終得不到結果的不甘與苦悶，她的情緒先是低落，再然後陡然變得激動起來，根本沒有辦法繼續平心靜氣的描述事實情況。
譚子濤坐在一旁一籌莫展，同為女性的安甜則是並肩和她坐在一起，一隻手輕輕地安撫著她的後背，穩定下來她的情緒。
這就是練習生所要承擔的風險嗎？
毅然決然的走上這一條道路的齊淼也是承擔著這樣的風險嗎？
演藝圈和法律行業不同，學法的人，隻要你肯努力，隻要你花心思去積累經驗，你的業務能力就一定會穩步提升，隻要你肯去努力，你的未來就是一片坦途。
可是演藝圈呢，或許你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或許你已經足夠優秀，可是因為公司的規劃、領導層的改組，甚至於隻是某一個高層想要給你穿鞋，你的滿腔才華，你的好不容易練就的滿身本事就都作廢了，沒有人能夠看得見。
這就是你所選擇的道路嗎？
“謝謝你……”秦玲玲哭得累了，終於緩緩的坐直了身體，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安甜道謝，“謝謝你，我隻是……”
“我隻是不甘心而已。”
“明明她比我還要晚進公司，明明……”
秦玲玲漸漸的開始一些安甜聽不大懂的話，直到她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如果當初我沒有被選進M18，如果當時去選秀的那個人是我，那麽現在於錦鯉得到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於錦鯉？
“秦姐，於錦鯉是你……”
安甜從最開始聽到秦玲玲的敘述，就覺得她所提及的這幾所經紀公司還有選秀綜藝有些熟悉，她雖然追星，但是主要還是在關注男團，對於女偶像的圈子不盡了解。
可是當她捕捉到了這個名字之後，這才意識到她所的所謂公司、所謂選秀是什麽。
原來，她竟然是於錦鯉以前的同事。
——
隨著屏幕裏安甜和齊淼接觸委托人秦玲玲，開始著手處理他們拿到的第一個課題——藝人解約案，觀察室裏的嘉賓也針對藝人解約這個話題展開了簡單的延伸討論。
“我覺得這位委托人，秦姐遇到的這個狀況其實不是一個個別的情況。”周延忍不住感歎道，“在我們那個年代就覺得五年已經是很嚇人了，現在的孩子簽練習生合約基本上都是十年起步。”
“之前有的選秀節目，他這個公司可能會一下子簽一百個男孩，隻要有一個出頭了，她成為了下一個像於錦鯉這樣的偶像，那麽這一百個就沒白簽，剩下的九十九個也不用做別的規劃，我就是跟你耗，一直耗到你跟我解約，最後賺的就是你解約的錢。”
齊北嶽顯然是第一次聽娛樂圈的這些內幕，他憂心忡忡地看了齊淼一眼。
原本和這個圈子沒有什麽關係的時候，他對於藝人違約解約這件事情是零容忍的，在他的眼裏，既然你的經紀公司投入了大量時間金錢，把你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培養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你就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也應當將報酬的一定比例劃歸給公司。
哪裏吃了資源一炮走紅以後，拍拍屁股就解約離開的道理？
可是當他的兒子也牽連進了這個錯綜複雜的圈子裏之後，他便又開始擔心起來，藝人解約傷筋動骨，不光要賠付高額的違約金，而且還有可能麵臨公眾輿論的壓力，如果不是真的受不了原公司的壓榨，誰會願意背負這樣的風險去解約。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難處，他們這樣的看客既然沒有設身處地的站在人家的位置上，又有什麽資格去評判人家做的究竟是對是錯呢？
“據我所知，我們在座的四個人中，就有一位曾經麵臨過與這位秦姐如出一轍的困境。”周延不動聲色的低頭瞄一眼台本，然後心翼翼的道。
這簡直就是揭開饒傷疤往上撒鹽啊，才二十歲的姑娘，白白瘦瘦的一隻坐在那裏，台本上的這個問題，他一時間竟然有些問不出口。
可是出於一個主持人應有的職業素養，他還是問了。
“關於這個，錦鯉願不願意和我們大家分享一下當時的經曆？”
距離於錦鯉違約離開“象牙塔少女”已經過去兩年有餘了，這個問題明顯是在她的預料之外的。
“其實嚴格來，我的解約經曆和秦姐並不十分相似……”
這還是於錦鯉第一次對於解約的事情直接作出回複。
於錦鯉原本以為自己會失落，回憶起過往的種種坎坷，至少心會漏掉一拍，可是沒櫻在時間的洗刷下，那些過往的經曆漸漸的變得模糊不清，就像是被湍急的水流衝洗著的、逐漸失去本來形狀的礁石。
“那個時候我剛剛出道沒有很久，行程排得很慢，每像個陀螺一樣忙得停不下來。”
“工作壓力很大，我的身體又一直不太好，再加上有一次跑行程的時候一連熬了兩個通宵，當早晨緊接著又要拍雜誌，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隻能在機場就著冷水洗頭發。”
“結果因為濕著頭發吹了風，第二就發燒了，可是工作安排擺在那裏，即便是狀態不好也隻能硬著頭皮去上，結果那一首歌才唱到一半就從舞台上掉下去了。”
密不透風的行程壓迫下的心酸、高燒導致的頭昏眼花、站在舞台上卻隻能在嗡文耳鳴聲中捕捉伴奏的艱難、從高高的舞台上掉下去的驚慌失措、還有意外落入的那個溫暖的懷抱……
所有的所有，她都避而不提。
那些或是艱難或是痛苦的過往，終於化作一句輕描淡寫的敘述。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原來我已經解約了。”
於錦鯉笑著道。
當她揭開回憶裏的傷疤的時候，竟然意外的發現，那傷疤不再是傷疤，而是變成了一筆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