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軍訓(五)
“報告——”
於錦鯉撐不住了,那是她要上舞台、要跳舞的腿啊。
“教官我膝蓋上有傷,不能久蹲。”
瘋婆子從上往下斜著眼睛瞥了她一眼,“呸”了一聲。
“矯情!”
她非但沒有讓於錦鯉站起來,反而變得越發歇斯底裏起來。
“我告訴你,在我這裏,流血流汗不流淚!”
“腿傷?傷個屁!”
於錦鯉疼得額頭上的冷汗刷刷的往下掉,可是瘋婆子就像什麽也沒有看到一樣。
“都他媽的是慣出來的!”
她疼得緊咬嘴唇,她疼得汗水浸濕頭發,可是她半句話也沒有為自己辯解。
可是,明明,她什麽都沒有說啊。
整個宿舍的目光都仿佛是粘在了於錦鯉的身上。
那是整個寢室裏唯一一個沒有做錯事的女孩子,現在她正滿麵痛苦地忍受著膝蓋的劇痛,苦苦支撐著。
她們就那樣看著她,心被揪得緊緊的,沒有一個人出聲。一種名為愧疚的情緒漸漸的,填滿了她們的整個心房。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無論如何,不應當是她被責罰。
“教官,她腿上有傷,您讓她起來吧!”
“就是啊,她是偶像,是要上舞台的!她是要靠腿吃飯的啊!”
“教官,我們錯了,您讓她起來吧,我們集體向您賠禮道歉!”
“教官!”
不知道是誰先出聲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匯成了一大片,句句都是在替於錦鯉求情。
她們心中有愧。
可是瘋婆子卻根本不搭理。
“少她媽的給老娘廢話!”
於錦鯉還蹲在牆邊上,瘋婆子開始扯起她的頭發來。於錦鯉順勢抬起頭來,一張被汗水浸濕的小臉,目光如炬,正炯炯的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麽,瘋婆子忽然感覺到一陣心虛,於是她的聲音又大了幾分,像是要掩蓋心底冒出來的那一點點心虛一樣。
瘋婆子還在罵著,隻聽“吱嘎”一聲,莊源翻身下床,從搖搖欲墜的床梯上爬了下來。
“你怎麽回事?”
莊源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踩上自己的鞋子,然後目不斜視地走到了瘋婆子眼前。眼鏡鏈上墜著的兩顆金屬製的星星隨著她的步伐搖曳起來。
“你怎麽回事?怎麽不打報告!”
莊源理也不理她,直接走到了牆邊上,和於錦鯉肩並著肩,抱頭蹲下了。
“操,還他媽的挺拽!”
“行,你講義氣是吧,講義氣那你就跟她一起接受懲罰吧!”
誰知接下來,靠近她的下鋪上有一個女孩子忽的從床鋪上站起來,也跟著走到牆沿蹲下來了。
再接著,就好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女孩子們紛紛從床鋪上下來,胡亂在地上踩一雙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鞋就直接穿著走過去,也跟著在牆沿的地方蹲了下來。
蹲滿了一整排就另起一排,一排排一列列,居然還莫名其妙的標齊了排麵。
瘋婆子麵對著空空蕩蕩的大通鋪,再看看牆根下齊刷刷的抱頭蹲下的五六十號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三連一班,怎麽回事?”連長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怎麽還不出來集合?”
因為於錦鯉的這一點小插曲,瘋婆子隻顧著在宿舍裏罵人,竟然把夜間集合的事情徹徹底底的拋在了腦後。
“起立!”瘋婆子對著抱頭蹲成一片的姑娘們氣急敗壞地喊道,“動作快點!”
沒有人動一下。
“都是死人嗎?沒聽見我說話嗎!”
依然沒有一個人回應她。
“能不能快點,全校就差你們班還沒出來了!”
連長的聲音由遠及近,瘋婆子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起來,在連長衝進寢室的瞬間驚恐的情緒達到了極點。
“你搞什麽呢,快點!都等你們班呢!”
大通鋪上空空蕩蕩,女孩子們窩在地上。
“我不管你在這搞什麽幺蛾子,三分鍾之內必須給我列好隊出現在操場上,聽到沒有!”
連長氣得翻了個白眼,指責了瘋婆子兩句就又匆匆出去了。
這下子瘋婆子終於沉不住氣了。
“姑奶奶們,夠了吧?行了吧?”
“現在你們滿意了吧?”
“趕緊給我滾起來出去列隊集合!”
回應她的依然是一片靜寂,不過女孩們的臉上明顯都緩和了不少,像是在瘋婆子手下贏得了第一場戰役一樣偷偷地藏起嘴角的一點點得意。
噗通——
終於還是於錦鯉第一個撐不住了。
她蹲的時間最久,膝蓋上又有傷,長時間保持下蹲的姿勢對她的膝蓋而言絕對是不小的負累。
她臉色唇色都是慘白,腿部肌肉一軟,直接脫離的跪坐在了地上。
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於錦鯉——”
抱頭蹲在她身邊的莊源第一個扶住了她。
於錦鯉雙膝微微的顫抖著,想要掙紮著站起身來,可是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就連站都站不起來。
班上不少姑娘都哭了,好幾個人一起幫忙,好不容易才把於錦鯉攙扶起來。
外麵站在操場上的同學們忍不住在教官的視線死角偷偷摸摸地交頭接耳起來。
“是哪個班還沒到啊?”
“好像是三連一班吧,你看那邊還空著呢。”
“三連一班?”
“就是於錦鯉那個班。”
“女生真是磨嘰啊!”
“快看!她們好像出來了!”
“怎麽不見於錦鯉啊……臥槽!”
“她怎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連一班的姑娘們才姍姍來遲地出來集合。
於錦鯉在莊源的攙扶下,一拐一瘸地落在了隊伍的最末尾,走得步履蹣跚。
“她是怎麽了啊?”
“訓練的時候受傷了?”
“沒有啊,她今天回寢室的時候還好好的,我晚飯以後還看見她來著。”
“好像是被教官給罰了!”
“臥槽,罰的這麽重?”
“她那可是要跳舞的腿啊!”
“……”
連長在隊伍前當著所有人的麵大聲責罵瘋婆子。
三連一班的女孩子們覺得好像出了一口惡氣一樣,說不出的舒暢。
隻有於錦鯉落在隊伍的最後麵,她的視線沒有焦點,不知道究竟是在看些什麽。她就那麽聽著連長嘶啞的聲音從耳邊輕飄飄的略過,然後斷在夜間的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