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陳敬夏(三)
“陳敬夏退圈到底是因為什麽?”
裝潢精致的咖啡店裏,金金一個人坐在窗邊,等了很久很久,終於等來了林春雋。
她為什麽會在醫院裏見到陳敬夏?他為什麽坐在輪椅上?
金金堅信著和他同屬一個組合的隊友林春雋一定知道些什麽。
“抱歉,我遲到了。”
林春雋把臉上帶著的黑色口罩拉下來,他的臉上還帶著點妝,明顯是剛剛從什麽活動現場趕過來。
“應該道歉的是我才對,很抱歉把你叫過來,你們的私人時間那麽寶貴。”
金金剛剛從流量偶像的身份中抽身而出,她自然知道林春雋想要從繁忙的行程中抽出來時間,冒著被粉絲發現的風險來見她一麵有多麽難得,“其實你完全可以拒絕的。”
他來見金金,完全是出於陳敬夏的托付。
林春雋一改平日裏開朗的樣子,就像是揭掉了在粉絲麵前營業的時候,臉上覆蓋著的那層皮一樣。
他隻是微微地笑了一下,並沒有回應金金的話,而是禮貌地問她,“要喝點什麽嗎?”
“蘇打水,謝謝。”
兩杯蘇打水很快就上了桌,林春雋正在嚴格的控製體重,不敢喝咖啡館裏的那些或苦或甜的熱量炸彈。
剔透的玻璃杯裏麵晃晃蕩蕩的飄著兩片檸檬,金金絲毫沒有要拿起杯子的意思,重複著發問道。
“陳敬夏退圈,到底是因為什麽?”
林春雋醞釀著,按照陳敬夏告訴他的說辭告訴金金,“他年紀也不小了,二十好幾了,還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他家裏人著急了,想給他介紹個合適的……”
金金打斷了他。
“我在醫院裏看見他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金金直視著林春雋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想要一句實話。”
林春雋拿起杯子湊到嘴邊,蘇打水沒有什麽味道,寡淡寡淡的。
金金的臉上也是,寡淡寡淡的。
林春雋就這樣打量著麵前的這個女孩。她沒有化妝,一點都沒有,飽滿的額頭、圓圓的眼睛,素顏的樣子和化妝了以後幾乎看不出什麽分別,隻是添了幾分憔悴而已。
她不是頂漂亮的那種姑娘,柔嫩的五官不乏精致可是卻沒有攻擊性,給人感覺就像是一塊圓潤的鵝卵石。
就是這個女孩蹣跚著腳步,莽莽撞撞的想要擠進陳敬夏心裏。
隊長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刻在骨子裏的本能讓他對誰都溫柔,可是同時也將所有的人都拒絕在了心門之外。
想要打動陳敬夏,那可太難了。
可是放在她身上,這可說不好。
退圈這件事情,除了知情人之外,陳敬夏沒有和任何人解釋,卻獨獨托他專門來給金金一個說法。
再聯想到他當初死氣白咧的求經紀人放他們去參加《偶像運動會》,又在解說台上近乎人設崩塌的樣子,林春雋無端的有一種感覺。
這個女孩已經叩開了陳敬夏的心門。
她用了整整四年的時間追隨著他的影子,又用了半年的時間向他飛奔而來。她終於一點一點的擠進了他的圈子裏,然後一點一點的擠進了他的心裏。
“陳敬夏退圈到底是因為什麽?”
金金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大有一副得不到答案就要繼續一直問下去的架勢。
林春雋歎了口氣,終於鬆了口。
金大小姐是什麽人啊,既然她都已經在醫院裏看到陳敬夏了,那麽早晚都會知道真相的。
“格林巴利綜合征。”
“什麽?”金金瞪大了眼睛,對這個陌生的名詞一臉茫然。
“一種很罕見的病,用大白話說就是神經線梢要斷了。”
林春雋回憶起了陳敬夏倒下的全過程。
那是在排練室裏,他們各自向演員的方向轉型以後,其實不怎麽有機會一起上舞台了,難得有機會四個人都在排練室裏練舞。
“一、二、三、四、五空六空、七、八,二、二……”
這是他們出道以來的第五個年頭了,依然還是隊長陳敬夏在喊拍子,林春雋看著鏡子裏動作開始變得有些笨拙的自己,心裏默默地埋怨自己,果然是在劇組待久了,舞蹈都荒廢了。
“林春雋,慢了……”
陳敬夏開口糾正他的動作,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斷在了一半。
隻聽“咣當”一聲,陳敬夏的身體倒了下去。
林春雋聽到自己的名字趕忙抬起頭,陳敬夏倒地的過程在他眼裏就像是慢動作一樣,他愣了一下,終於在他的頭接觸到地麵之前反應過來,一把扶住了他,卻被他的衝力撞得連帶著坐到了地上。
“隊長?隊長!”
林春雋握住陳敬夏的肩膀,沒有敢大力的搖晃,隻是輕輕地晃動著。
另外兩名成員胡小楓和葉冬也趕忙圍了上來,三個人手忙腳亂地把陳敬夏從排練室裏抬了出去,然後著手去聯係經紀人。
起初他們以為隻不過是過度勞累導致的暈倒而已,他們都經曆過,這沒有什麽要緊的。左不過在醫院裏掛兩天水的功夫,再好好睡上一覺,再起來就又是生龍活虎的樣子。
可是誰能知道,再見到陳敬夏的時候,他正坐在輪椅上,讓助理推著從病房外回來。
步伐不穩、雙下肢無力,組合裏那個好像永遠都會站在自己前方的隊長,倒下了。
他不再有資格去跳舞,去做偶像,甚至於繼續活下來的資格都要被命運剝奪。
這個病的死亡率有百分之七左右。
林春雋不記得那天自己是怎麽離開病房的,隻知道緊接著第二天,陳敬夏所有的個人行程都取消了,SEASON宣告解散。
“我沒想到你會跟著他退圈。”
他是真的沒想到,陳敬夏退圈公告才發了幾個小時的功夫,金金就毫不拖泥帶水的緊跟著也離開了。
金金沒有接他的話頭。
那句“格林巴利綜合征”在她的耳邊直接炸開了,在那之後,她的耳朵就像是直接屏蔽了所有的聲音一樣,任何話都傳達不進去。
麵前的蘇打水還是滿滿的一杯,金金一口沒動,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一樣飄出了咖啡廳,一步一搖地離開了林春雋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