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綁架(七)
如果一個直傳器還不足以說明問題的話,加上數據卡呢?
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足以證明李緣木經常會用到單反相機,並且經常需要把拍攝下來的照片在外麵、隨時隨地傳進電腦或者手機裏。
他一個每天坐在辦公室裏開會簽合同的總裁,為什麽會用到這種東西?
於錦鯉窩在他的西裝裏,卻再也抑製不住自己飛舞的思緒。
熟悉的味道繞在她的鼻尖,太熟悉了……
那個瞬間,於錦鯉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裏聞到過這種味道。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臂膀……
在她最後一次以“象牙塔少女”的身份活動的那次站台的時候,從舞台上跌下來,落進的那個懷抱,也是這個味道。
難道是……
求魚?
一個大膽的想法漸漸的在於錦鯉的腦海裏成了型。
這樣一想,很多令人在意的地方也都連在了一起。
連帽衫牛仔褲的打扮讓於錦鯉總是下意識的覺得求魚會是個學生,而西裝革履的李緣木則是儼然一副社會成功人士的樣子,雖然在穿搭上很難將兩個人聯係在一起,可是仔細回憶的話,他們的身形其實非常的相似,都是如出一轍的寬肩、窄腰、瘦高個子、大長腿。
狹長的狐狸眼即使是在灰色口罩的遮掩下也依然相當有辨識度,隻是那眼中沒有李緣木作為天河娛樂總裁時候的鋒芒與氣魄,更多的是溫柔的注視,所以於錦鯉下意識的覺得,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而且求魚和其他的粉絲們不一樣,他應援的時候幾乎一直都是默不作聲的樣子,從來不去喊。為數不多的幾次有交集的場合,他的話也都是少之又少。起初她以為這個一直支持他的大男孩是因為內向靦腆,後來卻覺得好像是有所顧慮。
《象牙塔》出道夜的時候求魚的缺席也很可疑,他幾乎從來沒有缺席過於錦鯉的行程,可是出道夜這樣重要的場合卻錯過了。
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
於錦鯉的瞳孔倏地睜大。
李緣木當時坐在公司代表的席位上。
沒有錯了,於錦鯉幾乎可以肯定——
求魚,就是李緣木。
“你就住這裏?”
李緣木把她送回了紡織廠路的那片破落的公寓樓區。
“他們就讓你住這裏?”
他簡直不敢相信,於錦鯉在《象牙塔》C位出道,拍過那麽多廣告,賺了那麽多錢,竟然就蝸居在這樣一間狹小、潮濕的半地下公寓裏,委委屈屈的遭境讓人不由得聯想到下水道的老鼠。
天河娛樂這是什麽意思?
現在他離開了,他們就這樣對待於錦鯉?這是不把他當回事啊!
“沒有,這裏是我自己選的。”
於錦鯉從車上下來,她的四肢已經恢複力量了。
她雙手展開,手臂延展開來伸得很長很長。她輕巧地轉了一個圈,連帶著身後的衣擺一起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就像是展翅欲飛的雛鳥一樣。
“這裏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在進入天河之前,她也曾經隻是一個普通的牛仔褲廠女工,為了五千塊錢獎金去花時間花心力去準備一個舞台。
那是她的第一個舞台。
那是她的起點。
“我選擇回到原點,從頭再來。”
十二月的陽光裏,少女裹著厚重的冬衣,敞開著扣子,展開雙手就像是要起飛一樣,笑得恣意而張揚,帶著鮮少出現在她臉上的稚嫩又純真的表情。
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從舞台上離開過一樣。
如果日後終於沉冤得雪,那些無根浮萍一樣的不實言論終於被事實的真相盡數擊碎,輿論坍塌,再無紛擾,世人於她的目光開始變化,她依然站立在聚光燈下,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她依然溫柔善良,嘴角笑意張揚,她自信,她無懼,她身後的千軍萬馬愈發強大。
可是那個在十二月的陽光裏,張開雙臂,振翅欲飛一般的女孩,誰來還我?
有那麽一瞬間,李緣木希望她就這麽直接放棄,不要再受到傷害了。
可是他長腿一邁,從車上下來,走到她麵前,終歸還是什麽也沒有說,然後修長的手指翻飛在她的胸前,替她把大衣的扣子一個個的扣上了。
別生病了。
藏藍色的大衣上的牛角扣被他扣了個嚴嚴實實的,說實話,看上去有點傻。
於錦鯉微微歪起頭看著他,不知道他做出這樣的舉動是出於李緣木的身份,還是出於求魚的身份。
李緣木就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逾越,手指就像是被小小的羊角扣燙到了一樣,一下子收了回來。
他終於還是什麽也沒說,落荒而逃似的鑽回了車裏,離開了。
“謝謝你,李總。”
於錦鯉站在原地,麵對著空空的馬路,輕輕地說。
“那個綁架於錦鯉的私生交上去了嗎?”
於鵬正開著車,聽到這個問題,麵有難色。
“交是交給警方了。”
可是結果並不如人意。
“那個男孩患有嚴重的躁鬱症,喪失了基本的辨認能力和控製能力,屬於無刑事責任能力人。”
(躁鬱症,也稱雙相障礙,指既有躁狂發作又有抑鬱發作的一類心理疾病。)
“所以?”
於鵬頂著壓力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不用承擔任何刑事責任。”
李緣木按了按太陽穴,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他回想起那貼了滿滿一屋子的於錦鯉的麵孔,那個男孩像隻發了情的狗一樣趴在於錦鯉身上的惡心姿態,還有女孩衣衫淩亂,圓而薄的肩頭裸露在外,像隻破布娃娃一樣的空洞樣子,突然覺得像是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他給於錦鯉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難道僅僅是因為這個,他就可以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嗎?
她就活該承受這一切嗎?
幸虧他來得及時,如果他來得再晚一點呢?
哪怕隻是晚了一點,後果……
李緣木簡直不敢想。
於鵬驅車趕回公司,前一天深夜被打斷的股東會議還要繼續。
李緣木靠在車椅靠背上,明明困倦得不行,閉上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快要到公司的時候,於鵬借著等待紅燈的時間看了一眼手機,然後鬆了一口氣。
“少爺,他自殺了。”
他們都知道他指的究竟是誰。
李緣木聞言,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