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林夕
於錦鯉拖著行李走在北京的街頭,厚實的圍巾嚴嚴實實的捂住她的麵孔,雖然違約以來風評不是太好,可是她姑且也算得上是一個公眾人物,要是被粉絲認出來也是件麻煩事。
從十四歲開始,她在這個城市裏已經待了三年有餘,可是因為練習生時期一直圈在公司裏訓練不怎麽出門,她對這個城市其實知之甚微。
到了最後,於錦鯉的腳步還是停在了城郊的一座破落的老公寓樓前。
當初還在牛仔褲廠工作的時候,她的宿舍就在這座樓裏。
好在那件屋子自從她離開以後來來往往換了好幾個租戶,到了現在又空了出來。因為是半地下的構造,屋子裏幾乎照不進來多少陽光,陰冷,破舊,而且隔音差,地理位置又離市區有一段距離,所以沒有什麽人肯長期住下去。
於錦鯉以一個相當便宜的價格租下了她原來的那間公寓,然後拖著沉重的行李進了門。
裏麵幾乎什麽都沒有,簡直是用最生動形象的方法在表現什麽叫做“家徒四壁”。
洗手間的水龍頭帶著一股鐵鏽味,天花板上的牆皮掉下來了一塊,床墊依然直接擺在地上,看上去比她當時離開的時候更破了。
和這裏一比,塔羅替她們置的那座作為“象牙塔少女”宿舍的小別墅簡直就是天堂。
現在這裏連床單都沒有,於錦鯉重新圍上圍巾遮住臉,然後抓起錢包和手機出門去買點生活必需品。
天色已經有漸暗的趨勢了,這一片的治安不是太好,三年前在大街上被王老板性騷擾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可不是每一次都有好心人開著紅色保時捷來救她。
於錦鯉想到這裏,趕緊攏了攏衣領,加快了腳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當於錦鯉買好床上用品,從店裏出來的時候,匆忙之間不小心撞在了一個人身上,這一下直接撞散了她的圍巾,小小的臉露了出來。
她下意識地拉了拉圍巾,練練道歉。
“於錦鯉?”隻聽那人的聲音又是陌生又是熟悉,她像是不確定似的瞪大了眼睛,然後肯定地說道,“錦鯉,真的是你!”
是林夕。
是那個和她一起在牛仔褲廠做工的林夕。
是那個和她一起為了五千塊錢在年會上跳舞的林夕。
“你不是做大明星了嗎?怎麽回來了?”
站在原地說話不方便,於錦鯉把她帶回了自己的新住處。
林夕四下環顧了一圈,又斜眼打量了一番她買回來的東西,大概是買的時候貪便宜,於錦鯉買的那套被單上麵帶著一朵俗氣又鄉土的大牡丹,再加上蜜汁配色,簡直就是怎麽看怎麽醜。
她怎麽混成這樣了?
“說來話長。”
於錦鯉沒有過多的提及這些年做偶像的經曆,久別重逢的喜悅讓她忍不住拉著林夕的手,回憶起她們一起跳舞的日子。
可是林夕過了最開始的興奮勁,目光在於錦鯉的房間裏刮了一圈以後,就失去了興趣。
原來她爬到那麽高的地方,被那麽多人仰望之後,還是回到了這裏,做回了普通人。
於錦鯉看著林夕興致缺缺、神遊天外的樣子,順著她散漫的視線望到了窗外,天已經黑下來了。她以為林夕是擔心天黑了回家不安全,於是也不多留她,送她到公寓樓門外,遠遠地看著林夕回家了。
“明天我再來找你。”
林夕離開的時候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於錦鯉一個人在房間裏折騰了半宿,總算把破落的小公寓弄出來了點人的氣息。
她躺在床上的那朵俗氣的大牡丹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行,不能睡著。
這一年不能閑下來。
下一刻,她就習慣性地進入了夢境裏的訓練空間裏。
不能停下來,一天都不可以。
總有一天,她還會回來的。
因為房子隔音不好,於錦鯉半夜醒了三兩次,一整宿睡得斷斷續續的。長期紊亂的作息使得她的生物鍾早已不再起作用了,第二天早晨她是被外麵摩托車的聲音吵醒的,半地下室的構造依然又昏又暗,清晨的陽光根本就照不進來。
於錦鯉隨手把燈開開,開始例行壓起了韌帶。
叩叩——
隻聽急切的兩聲叩門聲。
是林夕嗎?
於錦鯉停下來動作,房間很小,她三兩步就跨到了門前,正準備要開門。
“於錦鯉?我知道你現在住這,於錦鯉!”
於錦鯉嚇得手一哆嗦,無力地垂了下來。
是於媽媽。
“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老娘真是白養你這麽多年!”
“你倒好,出道了,發達了,就撇下我們孤兒寡母不要了?”
“你賺了那麽多錢,一分都不知道匯給我們,你還有沒有心?啊!你讓我怎麽活?你讓你弟弟怎麽活?”
“你別他媽給老娘裝死,那個丫頭,那個叫林夕的丫頭拿了我的錢,都告訴我了,你現在就住在這裏,趕緊的把門打開!”
於錦鯉不敢弄出來一點聲響,就那樣靠在牆上,整個身體脫力地往下滑。
她無聲地跌落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找上來了,她有又上來了。
她那個張口閉口滿嘴是錢的、菟絲花一樣的媽媽。
“大清早的,喊什麽喊?有沒有素質啊!”
隔壁的房間“唰”的一下推開門,和於媽媽對罵起來。
“我找我閨女,關你屁事!”
“你喊了這麽半天都沒有人應,人不在家你喊個什麽啊,指不定晚上去和哪個男人睡覺去了!沒事憋他麻痹下吵吵!”
隔壁“啪”的一下關上門,隻聽一聲巨響,連帶著於錦鯉家的天花板上都掉下來一塊牆皮。
一小塊白色的牆皮掉在她的頭頂上,化為白色的粉末散落在了她的頭發裏。
她就那樣怔怔地看著窗戶外麵,不敢動彈,也不敢出聲。
她滿心歡喜地等著林夕,卻隻等來了她滿口惡言的媽媽。
林夕終究還是來了。
她生怕遇見於媽媽,於是順著半地下室的窗戶輕聲對於錦鯉說:“對不起,是我告訴她的。”
“我拿了她的錢。”
“我也沒辦法啊,我要生存啊。”
也不等於錦鯉的回應,她就匆匆跑掉了。她在於錦鯉的視線裏變得越來越小,然後跨上了一個不三不四的男人的摩托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