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主題曲（六）
當天晚上，#於錦鯉對不起#就竄上了熱搜，各家粉絲以應援會為首紛紛發博表示歉意。
“於錦鯉這也太慘了吧，幫了人還要挨罵！”
“節目組不做人啊，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解釋清楚！”
“我除了投自家妹妹以外就隻投了於錦鯉，謝謝小姐姐幫我們家媛媛。”
“你不投我不投，錦鯉何時能出頭？”
“……”
或許是出於歉意，於錦鯉的票數一路飆升，各家粉絲還有吃瓜路人看於錦鯉遭遇可憐，麵向漂亮，業務能力又相當不錯，一時間竟然隱隱有壓過李瓊宇之勢。兩人不分伯仲，在實時榜單第一名的爭奪上較著勁兒。
導演組發現異常的時候已經無力阻擋於錦鯉人氣上升的驚人之勢，隻得臨時做出應對，拖延時間。
“去跟練習生們說，因為舞台搭建出現問題，統一彩排推到明天。”
沒想到這樣都壓不住她，這丫頭還真是個人物啊。
可是於錦鯉對發生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她沒有手機，無從得知自己的風評已經因為餘悅的澄清轉好，依然以為自己在觀眾眼中的形象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坐第一位還一點都不會唱RAP的樣子。
她把自己關在洗手間裏，從杯子底摸出那塊鱗片。
“這一次，我想要觀眾緣。”
“這麽久不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呢！”
“哪能啊，我這不是在宿舍集體生活不方便嗎。”於錦鯉訕訕地為自己辯解。
這些日子來一門心思投入在訓練上，她確實是把錦鯉忘得幹幹淨淨，一直到用得上它了才想起來。
“觀眾緣，這個就有意思了。”錦鯉賣了個關子，問道，“這個東西可以是一瞬間的事，簡單來說就是能讓觀眾在人群中第一時間定位在你身上的能力。但是這個也可以是長期待人接物給觀眾留下的印象。”
“你所說的觀眾緣是哪一個？”
哪一種？她需要的究竟是哪一種？
她已經與主題曲C位無緣了吧，於錦鯉想，如果能在有限的鏡頭裏被觀眾一下子注意到，這一定會成為她在這個節目裏的轉機。
可是這個綜藝一錄起來就是小半年，一次兩次的驚豔哪裏比得過細水長流的討喜？
況且她兩世的人生經曆加起來，要麽是為了生活在工廠裏混日子，要麽是反複來往在舞台、練習室和攝製棚之間，一身的棱角找不到機會磨平。這樣的她，就算一時間抓住了觀眾的目光，得來的喜歡真的能夠長久嗎？
如果這僅僅隻是舞台，她一定會選擇前者，選擇被人一下子注意到。可是《象牙塔》雖說標榜著選秀，實際上卻是一個體量龐大的綜藝。她在這裏的一言一行都無死角的記錄在無處不在的鏡頭裏，而且戰線拖得相當漫長。
如此一來，應該選哪一個已經不言而喻了。
“還是選第二個吧。”
是個聰明人，錦鯉在魚缸裏暗暗地想。
“好吧，如你所願。”
節目組通知晚上的統一彩排推後一天，於錦鯉進《象牙塔》節目組以來第一次這樣早早的躺在床上。
她閉上眼睛，放緩呼吸，進入了空間。
觀眾緣這種玄乎其玄的東西真的可以通過後期鍛煉出來嗎？於錦鯉想到這裏，正好奇著，隻見白天的場景過電影似的開始回放，不，不僅僅是回放。
在這個空間裏，她置身於情境之中，重新經曆她剛剛結束掉的一天。
隻是這一遍，她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界麵。
係統會時不時根據她的表現給出建議，不光是針對她講話的內容、時機，甚至就連她的停頓、語速都會給出建議。
“此處措辭不當，建議重新組織語言。”
“建議放慢語速。”
“請挺直脊背，注意儀態。”
“……”
除了這些確切而中肯的建議外，係統還模擬了觀眾對她舉動的反應，並且經過量化，以紅、黃、綠三種顏色的形式反應在界麵的邊框上。
夢境裏不過兩個小時而已，於錦鯉卻覺得好像打了一場硬仗。一舉一動都要被評判，實在是太累了。
她脫力地坐在地上，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鏡頭下的生活這麽麻煩，這麽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得以萬眾矚目，她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她眼眶一紅，進節目以來的種種心酸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一串接著一串。
可是她剛一落淚，視線內的邊界就開始泛起紅色。
“警告，警告，請不要把負麵情緒帶給觀眾。”
哭都不行嗎？
她連哭的權利都沒有嗎！
恍然間，她坐在保姆車上時，李佳木的囑咐仿佛又出現在耳畔。
“鏡頭麵前不要哭。”
模擬情景一下子黑下來，與現實別無二致的練習室一點點破碎，化為碎屑，練習室裏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也紛紛消散，到了最後，隻剩下一片無垠的黑暗。
“哭吧。”
係統用機械的聲音給了她最大的安慰。
這下子終於沒有什麽人來評判她了。那些她不能、不敢說出來的話終於有了宣泄口。她終於有機會毫無顧忌的大喊大叫。
“我隻是想要爭取鏡頭而已，我隻是不想讓我的粉絲失望而已，我隻是想要被更多人喜歡而已。第一名的座椅空著，我為什麽不能去坐——”
“我想要站在舞台上，我想要主題曲的C位，我想要站在舞台的中間——”
“我一定會出道的——”
沒有人回應，連回聲都沒有。
一行眼淚順著她哭過的淚痕滑下來，心裏堵著的東西好像一下子疏通了。有些話一直憋在心裏，喊出來就舒坦了。
這裏於她而言就像是一個情緒的垃圾桶一樣，無條件接受著她所有的負麵情緒。
於錦鯉哭啞了嗓子，在漆黑的空間裏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第二天醒來睜開眼睛便又是寢室熟悉的天花板。
視野裏沒有界麵，這是真實的世界。
於錦鯉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起來，三個室友都還在睡夢之中。七點了，寢室牆角的攝像機到點準時自動啟動。
沒有係統音提醒她注意言行舉止，視野裏也沒有那個會變色的界麵，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調整好儀態，打起十二分精神來麵對新的一天。
我連素材都不給你，看你還怎麽惡意剪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