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主題曲（四）
當天晚上八點，《象牙塔》第二期如期播出。從這一期節目開始，初評級結束，等級再評定提上日程。
與沒有什麽提升空間的A級相比，F級雖然實力欠佳，但是在這一期節目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
逆風翻盤的故事誰不喜聞樂見呢？
跟不上步調的F級練習生和能力不配位的暫且待在C級的金金成了這一期節目的絕對主角。從她上課跟不上進度到自請離開C級，攝像老師一點都沒有漏掉，可是卻偏偏剪掉了通宵幫她的於錦鯉。
節目組用盡了辦法烘托出F級的逆襲的熊熊鬥誌，留下了整個F級通宵練舞的素材，又一次把於錦鯉的身影幾乎剪了個幹淨，可是卻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鏡頭對準練習室裏的表就是一個大特寫，淩晨三點半，穿黃色B級訓練服的女孩喊著拍子，在灰色的F級練習生中格外紮眼。
“這位神秘的練習生究竟是誰？”配字上也賣了個關子，吊足人胃口。
這是要做什麽？
“他們太過分了吧，怎麽把你去幫人的片段全都剪掉了！”金金拍著桌子站起來，轉身要去和節目組理論一二。
“算了算了，我幫你們，本來就不是為了鏡頭。”
可是接下來彈幕的走向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看看我們人美心善的妹妹李瓊宇吧！”
“我們妹妹做視頻測評的時候有這麽多F級專門跑到B級練習室來看，那個大半夜偷偷跑過去教她們的妹妹肯定是李瓊宇！”
“妹妹太善良了，幫人都不知道要在鏡頭前麵做樣子，非要大半夜的跑去教人！”
“plmm人太好了吧，轉粉了轉粉了！”
“人美心善還幫我家小偶像，反正現在一個人能投好多票，就投一投你吧！”
“……”
節目組把掛念於錦鯉，專門跑到B級練習室看她的F級練習生們的畫麵剪給了李瓊宇。觀眾們不知道真相，這個通宵幫助F級練習生的女孩莫名其妙的也就變成了李瓊宇。
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來這個樂於助人、舍己為人的人設的李瓊宇一躍而上，熱度竄得虛高，一下子奪得了實時投票的第一名。
於錦鯉有些黯然，不是因為李瓊宇的冒名頂替，也不是因為節目組的孤兒剪輯，這個時候她一點也沒有所謂功勞被搶的憤懣，隻是覺得有些失落。
她悵然地想到，這樣一來，主題曲的C位大概與她無緣了吧。
第二期節目播到最後，不偏不倚剛好斷在主題曲C位的懸念上，於錦鯉和李瓊宇的大特寫交錯出現在屏幕上，彈幕一條條飄過，遮擋住她們的臉——
“wuli瓊宇花了那麽多時間幫人還能升A，這個C位必須是她的！”
“李瓊宇的這個長相是不是個人特點太明顯了？感覺比較適合歐美風，不是很適合主題曲這種可愛清純的風格。”
“這個叫李瓊宇的五官怪怪的，而且眼睛也不好看，還是另一個做C位比較好看。”
“人品和業務能力也很重要好嗎，那個於錦鯉一點團魂也沒有！”
“膚淺！就知道看臉！”
“練習生投票的話李瓊宇肯定是C位啊，原F級那麽多人，除非她們都是白眼狼！”
“……”
觀眾們肆意在彈幕裏發表著自己管中窺豹的看法，金金氣得在心裏對那些狂妄自大的觀眾破口大罵。
你們懂個什麽？
人都認錯了還自以為正義的為李瓊宇討公道。真正掏心掏肺的教她們的明明是被她們指責的另一個人啊。
與此同時，原F級的練習生們造反似的紛紛從宿舍裏魚貫而出，要去向節目組理論個清楚明白。
三十多號人浩浩湯湯的一大片，憤懣不平得幾乎怒不可遏，她們為於錦鯉抱不平，把走廊填得慢慢的，正要下樓討個說法。
走到樓梯口卻被一個人影輕飄飄的擋下了。
“別去。”
於錦鯉逆光站在樓梯口，看不清她的表情，身型單薄，形單影隻的。
“教人的是你，我們放心不下跑去看的也是你，她李瓊宇憑什麽撿這麽大個便宜啊！”
“錦鯉，你不要怕，我們這麽多人，節目組不會拿我們怎麽樣的！”
“我們隻是把原本屬於你的東西拿回來而已！”
“是他們太過分了。”
於錦鯉沉默不語。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對你有多重要，再這樣下去，主題曲的C位就是李瓊宇的了！”
“我知道。”
於錦鯉抬起頭來，微微的顫栗著。並不是出於恐懼亦或是激動，而是壓抑到最深處的不甘。
她當然知道自己將要和這個C位失之交臂。她當然也無數次在心裏質問過節目組，為什麽要這樣做，你們有什麽權利這樣做。
她太想要這個C位了。可是她不能讓她們為了自己去造反，去和節目組作對。
“你們來這個節目，代表的都不是自己。”
“如果真的鬧出什麽不愉快，你們背後的經紀公司怎麽辦？”
“不要為了我讓公司難堪，讓自己難堪。”
為首的F級練習生欲言又止。
於錦鯉緊接著說道：“我去教你們，幫助你們離開F級，是希望更好的你們能夠被觀眾看見。”
不要像原來的她一樣，毫無準備的就被推上舞台。
“我不希望第二期節目成為你們在這個節目裏的最後一點鏡頭。”
“為了我，不值得。”
一頭熱血被驟然澆滅，僵持在走廊裏的練習生們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她們簽給公司，成為經紀公司所屬的一種名為“藝人”的商品，還能剩下多少自主權呢？即使她們跑去和節目組作對，說話又能有多大分量呢？
恐怕那些坐在監視器前的人隻會歎一口氣，說一句，這波韭菜不行，換一茬新的吧。
冷落在公司的練習生那麽多，這個產業不是沒她們不行。導師們在初評級和節目組叫板是因為他們有那個能力，可是她們呢？想要給人出頭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謝謝你們。”
於錦鯉逆著光對她們深深鞠躬，一直到她們各自回到寢室裏才再一次直起身來。
走廊裏空蕩蕩的，於錦鯉心中已然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