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後悔
奉天殿。
皇帝坐在高位，看著不遠處站著的三人。
殿堂站著三人一一稟報前朝餘黨謀反之事。
“父皇，潛伏在皇宮裏的餘黨已經全部找出，關押進了大牢。”百裏冥開口。
一旁薑煥臉色蒼白，太醫已經給他處理了傷口，但仍然身體虛弱，腳步虛浮，要不是身體原本強勁，恐怕支撐不住。
“皇上，外麵的餘黨也全部捉進了大牢，還請皇上發落。”薑煥虛弱道。
他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盡到一點幫助，全都是大皇子和二皇子聯手將前朝餘黨捉拿。大皇子在外領兵，把餘黨一網打盡。
皇帝看著三人，最後目光停在中間那人上。
看著寧洛七，皇帝臉色複雜，寧洛七的樣貌像極了洛妃，他跟洛兒的孩子平安無事長大，要是洛兒泉下有知，肯定欣慰。
“洛七，你做的很好。多虧你發現了前朝餘黨的據點，才能把他們全部抓住。”
“隻是……”皇帝的話語頓了頓，想起寧家的事，不禁歎了一口氣。寧家清廉，沒想到還會被牽扯進謀反一事。
寧府出事，寧洛七也不能置身事外，畢竟那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
寧洛七立刻跪下，請求道：“皇上，根據調查，寧家跟謀反沒有關聯，皆是寧夫人一人所為。寧夫人隱瞞身世，嫁進寧家，暗下跟前朝餘黨密謀。”
“寧老爺對此事一概不知，寧家是清廉的。還請皇上明鑒，不要禍及無辜的人。”
寧洛七深深低頭，開口請求。
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寧家覆滅，寧家本身沒有錯，寧風也沒有錯。要是因為寧夫人一人，搭上整個寧家，未免太不公道。
皇帝看著寧洛七臉色動容，“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斬盡殺絕？”
要是寧洛七包庇寧家，謀反之事也查不到寧家頭上。
寧洛七坦蕩，聲音平靜，“因為錯了就是錯了，我不能因為私情，就包庇寧家。”
“請皇上明鑒，網開一麵，還寧家一個清白，不要傷及無辜……”寧洛七重重磕頭下去，久久沒有抬起頭。
他能為寧家做到的，隻有這些。
薑煥和百裏冥看著跪下的人，神色各異。
百裏冥內心不解，明明知道揭發寧府，就會自毀前程，但寧洛七還是毅然決然抓走了寧夫人，這是為何？
不管寧府清不清白，寧夫人是前朝餘黨，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寧洛七總會受到牽扯，日後他大皇子的路會走的更艱難。
難道他心中隻有大義，沒有一點私情嗎？
百裏冥深深看著寧洛七，目光深沉。
奉天殿裏久久無聲，寧洛七長跪不起，額頭貼在地麵，等待皇上發落。
皇帝看著寧洛七，心思複雜，想了許久。最後長長歎一口氣，道：“好吧，朕就應了你的請求，若寧家與謀反一事無關，自會放了他們，還寧家清白。”
“多謝皇上。”
“你起來吧。”皇帝擺手。
寧洛七一聲皇上喊的生分，皇帝內心感到酸楚，若是寧洛七自小在宮裏長大，就不會與他如此疏遠了。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薑煥留下。”
“是。”寧洛七和百裏冥行禮告退，離開奉天殿。
走出奉天殿後，百裏冥快步走到寧洛七的身旁，斜視著他，“接下來你要做什麽？”
這段日子他聽從寧洛七的命令，已經成了習慣。
寧洛七雖然不在宮裏長大，但智謀超過了他們一群皇子，這些天來百裏冥深有感受。
“等候發落。”
寧洛七目不斜視，繼續走自己的路。
百裏冥攔住寧洛七，抓住他的手臂，“要是父皇不放過寧家呢？就算放過寧家，你的名聲也是會受到影響……你若是想爭奪太子之位，恐怕不容易。”
寧洛七停下腳步，看向百裏冥。
“我從沒想過要當太子。”
“什麽？”百裏冥震驚，寧洛七怎麽可能對太子之位不感興趣，他做這些不都是為了立功，好讓父皇刮目相看。
寧洛七淡淡笑了笑，“你若是想，你可以去爭。”
“我……”百裏冥有些尷尬，他原本是太子，但犯了錯，被廢除太子之位，如今重新回宮，身份地位還是尷尬。
再說了，他重回皇宮並不是要爭皇位，而是想得到權勢，給雪凝報仇。
寧洛七要走，百裏冥再次攔住他，“等等，你真的不想當太子？你若是想，我可以幫你……”
“……”
寧洛七沒有回答，大步離開。
百裏冥在後麵追趕，“寧洛七，寧……”
*
很快，皇帝下令處斬前朝餘黨，謀反是死罪，不可饒恕。同時念及寧府不知情，謀反是寧夫人獨自所為，特地放過寧府其他人。
寧夫人被關在大牢裏，神色瘋狂，怒罵寧洛七不知好歹，早知道就應該狠心殺了他，不該把他養大。
一直罵罵咧咧的，沒有停歇。
獄卒們聽得厭煩，狠狠敲牢籠的鐵欄杆，“閉嘴！你個臭娘們！要是再吵下去，我先割斷你的舌頭！”
寧夫人嚇得臉色發白，這才停下謾罵。
另一個獄卒搖搖頭，“算了，明天就要被處斬了，就讓她罵個夠吧，反正以後再也罵不出來了。”
寧夫人聽了之後一怔，“什麽？我要被處斬了？”
“皇上下令，明日午時把你們這群人全部處斬。”
“我要被處斬了……”寧夫人喃喃，渾身哆嗦，忽然間她瘋狂的抓住鐵欄杆，“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獄卒被寧夫人瘋癲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後退。
“風兒，我還沒見到風兒……”寧夫人想起來寧風失蹤，她還沒派人去尋找，頓時心急如焚，眼睛紅了起來。
“我的風兒！我要見他！”
寧夫人雙眼通紅，扯著嗓子大喊。
獄卒剛想罵出口，另一個獄卒攔住他，“算了，隨她去吧，估計是聽到要處斬的事情嚇瘋了。”
兩個獄卒離開，牢房裏寧夫人瘋狂喊叫。
翌日。
寧夫人被關進囚車，準備拉過去問斬。
囚車裏寧夫人神情恍惚，喊的嗓子都啞了，發不出聲音，她喃喃自語著：“風兒，風兒……”
一行人被押到台上。
寧夫人垂首看著地麵，幹燥的嘴唇一直叨叨念著。
“擇時已到，處斬！”
劊子手站在寧夫人身後，刀子高高舉起。
最後一刻寧夫人像是有所察覺，茫然抬起頭，看到人群裏遠遠站著的一人，目光定在那人身上。“風兒……”寧夫人喃喃念著。
遠遠站著的人身影愈發清晰，那人是寧風。
“風兒，風兒……”寧夫人的心揪緊起來，流下淚水。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錯，為家人報仇有什麽錯的，她滿心都是仇恨，恨不得去殺了狗皇帝。
但是這一刻，她想不起來仇恨，眼裏隻有寧風，她的兒子。
她還沒有看到兒子娶親，她還沒有找到神醫給兒子治病……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
她又回想起在寧家的時光，老爺對她溫柔，給予她溫暖。
寧府……是她的家啊。
寧夫人淚流滿滿，心如刀絞，在最後一刻，才感到後悔。
她原本以為對寧府一點感情都沒有，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寧府成了她的一切，她眷戀的家，她深愛的人……
隻是這一切都晚了。
刀落下，血液噴濺。
寧風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淚水劃過臉龐。
他出了京城，但是聽到前朝餘黨要被處斬的事情，又急忙趕了回來。他想見母親最後一麵，至少最後一刻，想陪伴著母親。
剛才那一瞬間，母親肯定也看到他了。
寧風身子一晃，呼吸不順，欲要昏厥過去。
一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扶住，寧風轉過臉，看到了意外的人。“洛七，你也來了……”
寧洛七沉默。
寧風的手微微發顫，穩住身體，道：“我想安葬母親。”
“好。”
寧洛七讓人把寧夫人的屍首帶回去。
寧家沒有舉行葬禮，隻是簡單下葬了寧夫人。
寧風站在寧夫人的墓前，看著墓碑，久久無話，整個人消瘦了好幾圈。寧洛七站在不遠處默默陪伴，心情沉重複雜。
許久，寧風開口，“洛七，我不怪你。母親做錯了事，就算換做是我，我也會這麽做……”
“錯了就是錯了。”
“大哥……”寧洛七看著寧風，想說出勸慰的話，但是遲疑了許久，最終沒能說出口。
“這件事全都是寧夫人一人所為，皇上看在寧家清廉的份上，不再進行追究。”
“……”
“大哥，你回來吧。”
寧洛七低聲道，聲音隱隱有著請求。
寧風轉過身，看著寧洛七，微微笑了笑，“洛七，你不用如此，你從來不虧欠我。就算有虧欠，也早就還清了……”
“如今是我對不住你才對，我沒能攔住母親，差點禍及寧家。”
寧風的一番話發自肺腑，看著寧洛七，眼中沒有一點恨意，反而欣慰。
“洛七，你長大了……以後就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不用再顧忌我。我會好好守著寧家，繼承父親的遺願，讓寧家屹立不倒。”
風吹過，吹過寧洛七的心緒。
忽然間他感覺到一陣輕鬆，仿佛落下了心裏沉重的石頭。
這一世他抓住了叛黨，但是寧家還在，大哥也沒有怨恨她……一切都變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