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不是她
穆嫣拿起藥碗把苦澀的藥喝盡。
平兒在一旁看著，內心酸楚。小姐的身子大有好轉，已然能正常走動，不過還是沒有恢複記憶，看向她的眼神也十分漠然冰冷。
現在的大小姐，好像換了一個人。
平兒怔怔看著穆嫣出神。
穆嫣抬眼望來，兩人目光對撞，平兒看到穆嫣那漆黑目光時，不知為何生生打了冷顫，腦海裏轟的一聲——
這雙眼好陌生，她不是小姐！
平兒後背出了一身冷汗，手都在微微發抖。
穆嫣把藥碗遞來，平兒眼神閃爍，在接藥碗時，手一抖，碗摔碎到地上。
“啊！”平兒驚呼，連忙蹲下身去撿碎片，“小姐不要動，奴婢這就清理幹淨……”
穆嫣紋絲不動，神色漠然。
平兒內心的古怪越來越放大，屋子裏的氣氛也詭異起來，壓抑的她喘不過氣來。撿起藥碗碎片時，手一顫，掌心被割破，頓時劃出一大口子。
“嘶——”她痛的倒吸一口冷氣。
穆嫣冷冷看著麵前的小丫鬟，眼底愈發冰冷。袖子下，她的手微微一動，拿起白玉瓶子。
“平兒。”
“小姐，有什麽吩咐嗎？”平兒應了一聲，抬頭。
穆嫣掩藏在袖子裏的白玉瓶子已經欲要掏出來，露出一角，她的眼中閃過森然殺氣。
就算假扮成薑靜姝，偽裝失憶，但生活有些習性改不了。平兒在薑靜姝身邊貼身服侍多年，肯定看出了異樣，所以方才才會眼神閃爍。
在事情萌芽之前，殺了她。
穆嫣正要動手時——
房門被敲了敲。
“小姐醒了嗎？”一道聲音傳來。
平兒走過去開門，屋外站著兩個人。“小姐，少爺來看望您了。”
穆嫣不動聲色把白玉瓶子又隱藏到衣袖裏。
薑恒和阿良走進來，這是薑靜姝回府後，薑恒第一次過來探望。
薑恒的目光落在穆嫣身上，看到她臉上層層圍裹著紗布，隻露出一雙眼時，微微一怔，隨即下意識蹙眉。
“薑靜姝？”
“……”
穆嫣沒有回答，隻是抬起臉怔怔看他。
平兒在一旁解釋，“小姐墜下山崖的時候，撞到頭腦失憶了……”說著，抹了一把淚水，內心酸楚。
薑恒沒有走近，在兩步外，上上下下打量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你好好養傷，我過些日子再來看你。”說完轉身離去。
走出屋子，薑恒目光變冷，低聲道：“讓人盯著屋子裏的女人。”
阿良驚訝，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大人麵色如此冰冷。
“她不是薑靜姝。”薑恒冷冷落下一句話。
“什麽？怎麽可能！”阿良震驚，瞪大眼，就算是臉上纏著紗布，也不可能把別人認成是薑小姐啊。
更何況途中給臉上換藥的時候，還是能看到樣貌的，一行人總不可能連薑小姐的樣貌也認不出來。
“她的眼睛，不是薑靜姝。”
薑恒一眼看出屋裏的人不對勁兒。
“再派一些人去找，薑靜姝肯定還在山崖下的某一處，她還沒有死。”
“是，大人。”
阿良絲毫不懷疑，應了一聲，立刻吩咐人去尋找。“大人，那麽屋子裏的那人……”
“先不要打草驚蛇，盯著她，看看她想做什麽。要是對薑府不利，就把她除掉。”薑恒的話語冰冷，毫不留情。
阿良暗暗點頭。
四皇子府。
雪白信鴿飛到窗沿，咕咕叫著。
這時廳堂裏，百裏夜華聽屬下回稟，冷笑一聲，“果然，本王猜測的沒有錯。”
本來想著失去穆嫣這枚棋子稍稍有些可惜，沒想到事情反轉，竟給他如此一個大驚喜。
“大人，接下來如何處理？”下屬問道。
“殺了她。”百裏夜華毫不猶豫開口。
“是。”
黑衣男子聽令，準備離去。
“等等。”百裏夜華突然抬手，微微眯眼，“把她帶回來。”
就在這一日，一輛破舊的馬車搖搖晃晃行駛進京城，車簾微微掀起，露出車裏的容顏。女子戴著麵紗遮擋住半臉，一雙黑眸水靈天真，肌膚雪白，不過可惜的是額頭處有一塊暗紅傷疤，破壞了美好的一張臉。
“小姐，馬上就到了。”冰冷聲音在身旁響起。
女子怯生生的收回手，端正坐回原位。
馬車行駛了一會兒，最後停在四皇子府後門，女子走下馬車，被人帶進去。
四皇子府後院偌大，清清冷冷，在冬日裏顯得嚴寒。女子好奇望著四周，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直到被帶到廳堂。
看到坐在太師椅上的冰冷英俊男子，她微微蹙眉，好像有些熟悉。“你……是誰？”
百裏夜華盯著麵前女子，目光懷疑。
站起身，走過去，一把扯掉女子臉上的麵紗。
麵紗飄然落地，露出白皙清秀的樣貌，臉上沒有傷痕，唯獨額頭上有塊暗紅的疤痕。
“薑靜姝。”百裏夜華脫口而出。
女子抬起臉，目光茫然，“薑靜姝？好熟悉……這是我的名字嗎？你知道我是誰？”
百裏夜華冷然盯向身旁的下屬，黑衣男子即刻解釋，“小姐墜崖的時候撞到頭腦，被河流衝下去整整三裏，是被附近的山戶救起來的。”
百裏夜華收回視線，冷冷看著薑靜姝。
“失憶？”
他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頸。
手漸漸用力，薑靜姝臉色漲紅，抓住百裏夜華的手腕掙紮著，目光驚嚇可憐。
“咳咳……”她眼眶泛紅，眸子一下子濕潤，滑下淚水。
看著眼前一點點失去生命的女子，百裏夜華內心漠然。薑靜姝，隻能怪你自己運氣不好，薑府如今已經有了一位薑小姐，你是多餘的。
不過當那淚水，落到他的手背上時，他的動作鬼使神差停下。
他鬆開手，複雜眼神看著麵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
“咳咳，咳咳……”女子不停咳嗽，臉色緋紅，十分委屈。
“薑靜姝，你真的記不起你是誰了？”百裏夜華問道。
女子抬臉，黑亮的眸子看他，眼神天真，又帶著一點怯生生的神色。
一旁的下屬臉色古怪，大人一向毫不手軟，不管是何人，隻要礙到他的路，都會出手鏟除掉。
這是第一次中途停手。
“大人，穆嫣來信了。”
另一個下屬走進來，雙手遞上信紙。
百裏夜華展開信紙，一眼掃過，之後直接把信紙扔到燭火上點燃。
“大人，她要如何處理掉？”
“……”
百裏夜華看著身形薄弱的女子，微微蹙眉，“先留著。”
“……是。”下屬雖然內心古怪，不過沒有反駁。
薑靜姝揉著脖子，緊緊皺眉，眼裏有些害怕眼前男子，畢竟男子剛才想掐死她，但同時又因男子有幾分熟悉，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他身上。
百裏夜華擺了擺手，“帶下去，好好盯著她。”
“是。”
薑靜姝被帶走，廳堂恢複平靜。
百裏夜華揉了揉太陽穴，他的手一怔，停頓片刻，擦掉手背上的淚水。
當年小小的百裏月，也是這樣哭泣的。
哭得梨花帶雨，眼眶泛紅。
在剛才刹那，麵前的薑靜姝跟百裏月的臉重合，哭得一樣脆弱，他才鬼使神差鬆開了手。
……
薑靜姝被帶到清清冷冷，什麽都沒有的屋子裏。
“進去。”
等她走進去後，房門緊閉。
薑靜姝轉身拍門，“等等……不要留下我一個……”
門外黑衣男子無動於衷，隻是秉從大人的命令，好好監守這個女人。
薑靜姝拍了大半天的門，嗓子都要喊啞了，也沒人理會她，無奈隻能縮著身子，滑坐到地上。
天空陰沉，屋子裏緊閉著門窗，有些黑黝黝的。
她靠坐在門口，縮著肩膀，有些恐懼的望著黑暗。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她害怕黑暗。
被人救起，睜開眼的瞬間，她的世界是黑暗的。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渾身冰冷，疼痛到麻木。
昏昏沉沉間，她聽到有人說，小姑娘要失明了。
她驚恐，害怕，不論多少次睜眼，眼前都隻有黑暗。
看著漆黑的屋子，她聲音微弱：“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
夜深人靜，很快到了半夜。
房間裏點燃油燈，百裏夜華看著一個個密函，臉色冰冷。
看到一半，覺得有些眼睛發澀，閉上眼，微微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他閉著眼問道：“她呢？”
一旁的下屬微微驚詫，即刻回答道：“關在屋子裏，派人監守著。”
百裏夜華睜開眼，微微蹙眉，騰的站起身，拿起披風向外走去。身後下屬立刻跟上。
走到薑靜姝被關的地方，房間漆黑冰冷，黑衣男子冷漠守在門口。
百裏夜華走過去，黑衣男子立刻讓開位置。
他走過去，微微推開門，咯吱一聲，木門發出響聲，屋子裏冰冷漆黑。
下一刻，他感覺到有什麽拽住衣袍，他低頭看去，小小身影蜷縮在門口，不知道坐了多久，白皙削瘦的手，緊緊抓住他。
“不要留下我一個……”聲音微弱可憐。
百裏夜華皺眉，冰冷目光看向守著門口的下屬。
下屬目光閃躲，還是第一次看到殿下這麽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