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全部的記憶（6）
沈殊沉默半響。
並未開口。
直到慕遲快走來身邊，溫涼才又次啟唇道：“見了麵再談。”
手機的屏幕一暗，沈殊的眸光也轉瞬深沉黯淡，他長指微劃過手機的界麵。桌麵上，兩個男孩，分別站在各自母親身邊，衝著鏡頭笑。
兩人的樣貌有幾分相似，可看起來卻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如月，一如陽。
“我隻能不擇手段。”他略帶沙啞的音，從喉口擠出。
那一口如同深淵般蔓延而上的陰涼，像是能把觸及到的任何東西與聲音，都拉入他深不見底的萬丈崖內。
半響。
沈殊歎了口氣，拿過一側布藝沙發上的衣服披在身上，隨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
醫院內。
溫涼與慕遲等人道別後，來到醫院門前，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來往的的士特別少，跟普通時期根本不能比，再加上有大貨車在卸貨，道路半癱瘓。
“我會晚點去。”她想了想，還是給沈殊發了消息。
“我去找你。”
他來找她？
也好。
溫涼想著站在醫院門口沒動，拿出手機跟喬沐沐說了下白耀華的近況，順便提了一嘴的莊卓。
“他過來經常過去。”喬沐沐對此並不意外。
“看起來也像是，等我回去再說吧。”
溫涼像往常一樣回複好，將手機放入口袋裏，左右不見沈殊來，她倒有些口渴了，隻好走去醫院對麵的雜貨店買下一瓶水。
天氣本該轉涼，卻不知為何這兩天出奇的熱，太陽也很曬人。
等了一個紅綠燈後，她重新走回醫院，眼尖的發現沈殊的雪弗蘭小轎車，就停在不遠處。他來了啊，溫涼想著，直接朝著銀色小轎車走去。
“快，快讓開！！！瘋了，這真的是瘋了！！”
不知從哪個人群中發出來的聲音，四處不明所以的人開始竄逃。
溫涼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環境，便感覺到一陣強悍的風，她不由得側過頭看向右邊。
一輛大貨車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她而來，帶起的風似有呼嘯的聲音。
“溫涼！”
一道急迫的叫喊聲。
腦海裏像是有個卡帶緩緩倒帶，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那男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朝著她微微頷首，眉眼清冷，沒多少表情。
霍東銘……
小時候的霍東銘？
溫涼一下子就愣住，眼睜睜看著車子朝著自己急速而來。
“洛水小寶貝兒，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麽？”一個長相俊雅的男人，半蹲在還是她身側，輕捏著她的小臉，“要什麽爸都給你買！”
“我要哥哥。”
“哎，唐墨你快點過來，你妹妹找你！”
隨後一個看起來也就七八歲左右的男孩走出房間，穿著一套小西裝，領帶歪歪扭扭的掛在脖子上，滿臉的嫌棄，可一看到自家妹妹嘟著嘴，很委屈的站在那，瞬間眼裏隻剩寵愛。
也顧不上整理衣服了，大步跑到她身邊：“洛水不哭，哥哥不好，洛水不哭。”
“哥……”
溫涼眼眶裏溢滿淚水沒了動作。
她都記起來了。
唐洛水。
唐墨。
見過一麵的霍東銘。
全部的記憶，她都記起來了。
“溫涼，溫涼！該死的！”
站在馬路邊的沈殊著急萬分，眼看著溫涼就要被車子撞到，他不得已衝過去，想要將她拉到一側。可是……晚了一步，那車速度突然加快，撞在溫涼的身上。
收到衝擊的沈殊喉頭一腥，一口炙熱的鮮血，從口中噴出灑在地上。
他緩了緩神，發現貨車在撞了人之後要再次啟動車，這擺明了是蓄意謀殺！
是沈殊嗎？
溫涼無力的瞪大瞳孔，望著趴在自己身側，不斷的喚著自己姓名的人，她現在完全動不了，四肢麻木發疼，視線也越來越模糊，除了耀眼的藍天白雲，看不到其他東西。
緊接著，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像是可以隨時飛起來似得，能看得到自己躺在血泊中的樣子。
“洛水不要哭，你的眼淚那麽珍貴，不是用來哭的。”
腦海中像是放電影似得倒帶一幕幕過去。
小時候的唐墨占據一大半的畫麵。
“溫涼，是媽對不起你，如果當時媽沒有買下你，也不會……”
緊接著是邵蘭悔恨的樣子，溫涼很想伸手去為她抹掉眼淚，可是，畫麵又轉。
“小涼涼，我可沒有那麽喜歡你，隻是你剛好來的巧嘛。”
是喬沐沐……
“溫涼，我還是你的學長不是嗎？”
還有席堯慕瑾色，還有慕遲，一個又一個，出現了片段，漫長的像電影，溫涼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變輕。
直到。
又一幕。
桃花開的正好，一個少年模樣的人，手插口袋半依在樹下，他眉目清秀五官俊雅，骨節分明的那雙手棱角分明，顯得他尤為瘦弱。
可是，隻有她知道，他衣下的肌肉不比練體育的人少。
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而且啊，他還特別喜歡打籃球，隻是，自大二之後他很少去打了，說是陪女朋友，其實是讓女朋友陪著他一起看NBA的球賽。
啊，對了，他做飯很棒，至少比他女朋友棒。
溫涼本來已經緩緩合上眼，可隨著這個人的出現，她不由得撐開眼皮，想要在虛無縹緲的空氣裏，多看一眼他。
霍東銘。
對了，他叫霍東銘。
“東銘……”溫涼喃喃的開口。
此刻的沈殊，來不及管溫涼的身體禁不禁得起折騰，也顧不及她會不會因為他的動作喪命，隻知如果他不帶她走，今天她肯定會死在這裏。
隻能橫抱起她，朝著自己車子的方向狂奔。
隨著他的動作起，後麵的大貨車，發動引擎，想要追上他。
好在。
他停車的地方離這並不是很遠，利用小車的特性，沈殊很快就躲過了大貨車的攻勢，隻是……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再回到醫院，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當家，幫我救個人。”沈殊嘴角帶血，聲音幾分狼狽的衝著藍牙耳機開口，“溫涼出事了。”
“帶過來。”對方慵懶的吐出三個字。
“是。”
“沈殊，從你的聲音聽起來，你也受到波及了吧？”
沈殊望向後視鏡。
比起渾身是血的溫涼，自己看起來沒那麽糟糕，頂多是嘴角掛著血，外側的肌膚破了些皮。
“我沒事。”他道。
“你肋骨斷了。”
韓十二不緊不慢的吐字，與沈殊這邊的生死時速般的口吻，形成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