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狠心之人
“你……”秦寐語的泫然欲泣楚卿芫都看在眼裏，他的眉尖微微蹙起，唇角緊抿，“跟我回去吧。”
秦寐語忙點頭，眸中泛著笑意：“我自然跟你回去，我們說好的。”
“好。”
楚卿芫似乎沒料到秦寐語會答應得這般痛快，愣了一下，擰著的眉尖緩緩舒展。他緩緩抬手觸了觸秦寐語的臉，曲起的手指輕輕蹭掉她臉上沾染到的灰，神情複雜。
秦寐語伸手握住他的手，身子一歪，靠在他的肩頭：“楚卿芫，我們……”
似是被什麽刺到，楚卿芫在秦寐語靠過來的時候猛地一把推開她。
秦寐語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在地。心頭一驚，她沒有氣惱，反而是擔憂地看向楚卿芫的眼睛。
幸好，眸色清冷無波，沒有出現那詭異的紅色。
“秦芄，回去之後，你要恪守門規，不得再有妄念！”楚卿芫神情凝重地望著秦寐語，眸中的不忍一閃而過，“師父會常閉曉風殘月居，不再下山，陪你閉關，直到你能達到洗心伐髓經上的要求。”
秦寐語愣住，隨即明白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師父，是鐵麵無私的清濯真人。
原來，他當年苦苦要求她跟他回去是做這樣的打算。
常閉曉風殘月居，不再下山……
師父，我終於在你的心裏排上過第一位。
“洗心伐髓要求無欲則剛，”秦寐語的眼裏泛上淚意，她看著楚卿芫，笑道，“我不貪戀珠寶金銀，不貪戀華服美舍，不貪戀至高權位，可我貪戀的是這世上最好的那個人。師父，弟子情根深種，貪心如斯，如何還能做到無欲則剛？”
楚卿芫緊抿的薄唇微顫，看向秦寐語的清冷目光變得複雜，常年無波的眸光開始出現裂縫，似是終於藏不住了。
“我沒有博愛的胸襟，心裏裝不下芸芸蒼生，由始至終隻能裝下一個人。那個人是我的心頭血，是我的命。”秦寐語笑著說話，溫熱的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無欲，博愛，我無一能做到。師父，看來你要在曉風殘月居陪我一輩子了。”
“秦芄……”
眸底閃過痛色，楚卿芫緩緩抬手，似是要抹掉她臉上的淚，可忽地又收回，緊握成拳，可顫抖卻無法掩藏。
“知道劍道的規矩嗎？”
秦寐語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劍道的那些繁文縟節，在經過曆代掌門的精心修繕下，早就脫離了原來的意思，一年比一年變態。
其中就要一條對倫常的苛刻要求，其中對師徒要求最為苛刻。
“我所犯之錯，若是按照那些門規來懲戒，我可以死上很多次。”秦寐語無謂一笑，“我知道不管我所犯何錯師父都可以為我庇護，唯獨我對你傾心愛慕一條，需要我自己一力承擔。”
楚卿芫沉默不語。
“原來師父擔心的是這個。”秦寐語笑了起來，“廢去修為，震斷靈脈，此生便如同廢人。不僅如此，還要赤腳爬過設有九道陣法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刀山。如若不死，可放任自由，諸人不再追究。”
“刀山難挨，那些陣法若沒有靈力支撐，一道都過不去。”楚卿芫喉間幹澀，“秦芄，何必……”
“我不願！”秦寐語搖頭道，“我不願受罰，因為我沒有做錯。”
她伸手握住楚卿芫微顫的手，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說道，“我是愛上了我的師父，可這和旁人有什麽關係？！x"x"x"x"x"x拜在你門下十數年，我縱使有癡心妄想，一直進退守禮，並無半點逾越之舉，自是問心無愧。我無父無母，隻敬天地，其餘之人，與我無關。我所求所願，隻要師父懂的……”
“芄兒，我不忍……”楚卿芫眸中的痛苦再也掩藏不住，他握緊秦寐語的手。
“師父認為我已經站在懸崖邊上，不忍再推我一把，”秦寐語莞爾一笑，“師父認為那是萬丈深淵，可我卻認為那是極樂之地……”
話未說完，人猛地跌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秦芄，你的心真狠！”楚卿芫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低語。
雙手終於環住那精瘦的腰，秦寐語眼眶一熱，大顆大顆的淚落下。
她從未這般開心過。
師父，這一刻，我才真真正正地放下，這一刻，我才發現我是那麽的幸福。
原來，我愛的那個人比我認為的更愛我。
那般隱忍的人，在親眼看到她死去的時候，才會不管不顧舍棄自己的所有，毀了修為，付出那般的代價，隻為留住她……
“我是心狠，對自己心狠，對你也心狠。”秦寐語在他懷裏偏過臉枕在他的肩頭，輕聲道，“我把冰清玉潔的清濯真人拉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我罪孽深重，死後是要上刀山下火海的。”
抱著她的手臂倏地收緊，勒得秦寐語有些疼，她臉上的笑卻更是燦爛。
鬆開懷抱，楚卿芫雙手捧著她的臉，在她額前顫顫落下一吻。
“好，我陪你一道。”
現在楚卿芫的記憶應該是在她被定義為女魔頭，數次圍剿均被她逃脫的時候，無人知道，那個階段的清濯真人說出這樣的話，對秦寐語的震撼有多大。
心魔終於將他心中所念所想擴大，這般隱忍的人終於也是抵不住自己的心魔。
“師父，你想不想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麽。”秦寐語扯過他的手擦去臉上的淚，吸了吸鼻子，瞪著哭得有些紅腫的眼睛，悶聲道。
“……吃雕胡飯？”楚卿芫遲疑一下，回答道，“待回去之後，我給你做。”
說完，他的長睫顫了顫，眸底閃過溫柔的笑意，“天天都給你做。”
秦寐語看著眼前傻白甜的小白兔，感覺自己又要慫得沒出息流眼淚了。
“你說錯了，要受罰。”
甕聲甕氣地回了一聲，秦寐語仰臉在他的唇角香了一下。
楚卿芫瞪大了眼睛，神情緊繃。
秦寐語忽然想起他昏睡前的那個吻，不由得想笑。
他以師父的身份承認她和他的關係，這一吻，應該是兩人第一次兩情相悅的親昵。
“……錯了？”楚卿芫慌忙開口，想掩飾自己的緊張和無措，奈何耳根子的紅潤早就蔓延到了如玉般的臉頰，“何處錯了？”
“我現在想吃的不是雕胡飯。”
秦寐語仰起臉在他的唇角又香了一下，然後看向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楚卿芫，我想親你。”
楚卿芫錯愕的表情定格住，隨即在那溫軟的唇覆上來的時候，長睫顫了顫，隨即輕垂遮住湧動著洶湧情緒的眼眸，長臂攬住懷裏纖弱的身子。
然後，反客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