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淺薄如斯
“別怕，這裏隻是座空墳。”葉君知看向那兩座墳。
聞言，秦寐語一愣。
“我父母去世很早，他們一輩子吃不飽穿不暖，最終無錢醫治，雙雙病死。當時我才三四歲，還無法理解什麽是死亡，也無力埋葬他們……”葉君知聲音低沉地說道，“那時的我太小，流浪的時候時常被欺負，快要餓死的時候被一個人帶回了璫露山，那個人給我吃飽飯，我就給他賣命。”
秦寐語安靜站在那裏，心裏卻在盤算著別的事。
葉君知帶她來這裏，是突然興起，還是早有安排？
他不是給清濯真人下了請柬嗎？
不管清濯真人會不會來搶親，剿了鬼王的老巢，這才是重點。
那個莊院到處都是極其厲害的陣法結界，還有那個張嬤嬤，她年紀老邁，卻實實在在是個厲害的角色，且對葉君知那是絕對的忠誠，那裏有她坐陣，葉君知應該很放心。
“……後來，我一步一步往上爬，使盡手段，終於，我殺了上一任鬼王，自己坐上了那個位置。不得不說，那個位置所賦予我的是我曾經從未敢想的。”葉君知平靜地說著，“隻是一路走來太過辛苦，心冷了，對什麽都不再願意注入感情。一切都能輕易得到手，也都沒有什麽意思。你知道那種對世間失去興趣的感覺嗎？小的時候，很餓很餓的時候，會因為得到一塊餅而開心高興很久。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情緒起伏……”
“所以，你視人命為草芥，把活人死人都製成走屍傀儡到處殺人取樂？”秦寐語冷聲道。
“人命是什麽？”葉君知哼笑，“這些人哪個不是欺善怕惡，虛偽不一，令人厭惡？真的不如草芥，殺之，這世間也幹淨一些。”
“你自己的父母長眠地下，為何將他人屍首製作成傀儡？”秦寐語嫌惡道，“你也曾為人子……”
“若我那時有這等本事，定也會將他們製成傀儡，這世上的人，好多都活得不如傀儡……”葉君知嗤嗤笑著，“小芄，你若先我而死，我也會將你製成傀儡永遠陪在我身邊。”
秦寐語惡心道：“你的口味還真是重。”
山風微微，青草茵茵，秦寐語蒙在頭上的紅蓋頭隨著山風微微晃動著，她站在那裏，一直未動，看似乖順，卻一直留意著葉君知的動靜。
她不知道楚卿芫能不能找到這個地方，她心急如焚，她急於逃脫，可又擔憂還被困在院落的薛庭竹，偏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驀地，她感覺到葉君知身形一動，衝她這邊快步走來。秦寐語想都沒想，立即轉身就衝相反的方向跑去。
沒跑出多遠，腰際就被箍住，人頓時雙腳離地，後背貼上後麵之人的胸膛。
“葉君知，你放開我！”秦寐語瘋狂地掙紮著。
“動作真快，差點就抓不住，”葉君知狠狠收緊手臂，“耳朵也靈，不聽話，是嗎？下次就割了這好看的耳朵！”
說著話，葉君知忽然騰出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就隔著紅蓋頭咬上她的耳朵。
秦寐語疼得直抽涼氣，她費力掙紮：“葉君知，他們找來了，你沒路可走了！”
“對啊，真是奇怪，他們怎麽會找到這裏？”葉君知死死箍住她，在她耳邊喃喃說著，“一定是你，你身上藏了什麽？竟然把人給引來了，我真應該在抓到你的第一天就好好檢查……”
寒意襲上心頭，秦寐語打了一個寒噤：“葉君知，你放了我，我可以替你引開他們。”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騙我，小芄，我可要生氣了。”葉君知輕笑，一隻大手摩挲上她的脖頸，“你不會幫我的，你自詡離經叛道，內心還是和你那個迂腐的師父一樣，不會對無辜之人生死坐視不管。我放了你，你們會聯手殺我的，小芄，我舍不得對你出手……”
葉君知的手很熱，秦寐語卻覺得自己的脖頸像是纏上了一條吐著信子的冰冷毒蛇，隨時隨地都會給她來一下，屆時，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她克製不住微微顫抖著，頭費力地往一邊偏著，想要離那隻握住她纖細脖頸的大手遠一些。
“紅色襯得你皮膚很白，小芄，你的後頸有顆小小的痣，告訴我，它是什麽味道的？清濯真人有沒有親過它？”葉君知口中說著纏綿溫柔的話，手掌卻在緩緩收緊，“清濯真人看到這一幕，是不是會很心疼？他那般迂腐，還願不願意再要你？”
秦寐語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她費力道：“……他絕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葉君知笑起來，“所以，我在臨死之前一定要毀了你，心愛之人在自己麵前受辱而死，你覺得他能撐的了多久？”
秦寐語呼吸困難，眼前發黑，每每感覺自己撐不住，馬上就要死去的時候，卻又掙得一絲喘息，她始終都處於這種瀕臨死亡的邊緣，真的無比痛苦。
葉君知折磨人的手段，果然厲害。
清濯真人還沒來，葉君知還不會立即殺死她。
臨死之前，還能……再見一見他……
外界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秦寐語腦袋裏全都是嗡嗡的聲音，放大之後，充盈了整個腦袋，好似驚雷，又似鼓鳴。
好痛，好難受啊！
楚卿芫，我想我是等不到你了。對不起，在最後，還是成了你的累贅……
兩世都不能和你相守，你我之間的緣分，真的淺淡如斯嗎？
再不想認命，也不得不認命了。
楚卿芫……
楚卿芫……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啊……
所有的念頭一閃而過，秦寐語不再掙紮，身子一輕，人就飄飄悠悠向下跌落。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
姓楚的那個傻瓜再等十幾年也等不回她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在黑暗之中陪著她，為她聚靈，不會再有這麽合適的靈體，她，也舍不得再讓他陷入無望的等待之中……
這一次，是注定要永別了。
楚卿芫，我好舍不得啊。
你還沒有給我生一窩滿地跑的呢，好可惜啊……
唇上傳來一陣陣刺痛，時不時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臉頰之上，秦寐語回過幾絲神誌。
有人……在親她……
帶著瘋狂和絕望在親她……
“……楚卿……芫……”
秦寐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像是聞到了楚卿芫身上那熟悉好聞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