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為情所苦
有關秦寐語的一切，楚卿芫都迫切想知道，想了解。
他也知道，秦寐語所要說的是她埋在心底的秘密，那是無人可觸及的一處隱痛。如今她願意說出來，楚卿芫是欣喜多過擔憂。
可，埋藏在心底的，再次挖掘出來，就是再一次的鮮血淋淋，她，可以嗎？
兩人坐在廊下，秦寐語沒有靈力，無法將醉生化入筋脈，將它抱在懷裏，她將頭靠在劍柄處，怔怔望著月亮，輕聲開口說道：“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其實我應該是死了的。”
楚卿芫取過一件厚實的衣袍給她披上，聞言，沒有絲毫的驚詫：“我知道。”
“你知道？”秦寐語驚訝地看著他，隨即也就明白，她歪頭輕笑，“對啊，你那麽聰明，怎麽會猜不到。”
靜靜看著楚卿芫，她笑著問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不如說來我聽聽。”
“我知道你姓秦，名芄，字寐語，是不恨苦地清濯真人門下的首徒，也是他唯一的徒弟。”楚卿芫很是平靜地說著，“你拜入師門之後，天賦極高，也曾光耀師門。後來，陰差陽錯，師徒分道揚鑣，你被迫棄劍道而修其它。這就是你為何一點劍道的內息都沒有，卻對本門的心法和劍招信手拈來之故。”
秦寐語聽得目瞪口呆，這些……他都是怎麽知道，又是何時知道的！
不會……不會眼前這個人，其實是師父的偽裝吧。
心頭一凜，秦寐語下意識想站起身，跪倒回話。
“現在，我還有一些不甚清楚的，”楚卿芫看著她，薄唇微抿，“阿芄，你可以和我說清楚嗎？”
秦寐語點點頭。
“你是不是……很喜歡你的師父？”話一頓，楚卿芫還是繼續問道，“即使知道我和他本就是一個人，你是不是仍舊不能愛屋及烏？”
如果此生無望，我能否奢求和你相伴到老，即使不能以最親密的關係。
秦寐語沒想到楚卿芫問的會是這些，她愣了一會，開口道：“你和他不是一個人。”
望著身邊的楚卿芫，她繼續說道，“你是你，他是他，我現在可以分得很清楚。我不會因為你肖似他，或者在這個世界裏你就是他，而去欺騙自己，欺騙你。先前……我是會分不清你和他，是我不好。”
說得斬釘截鐵，回想自己對楚卿芫的態度和立場，秦寐語現在仍舊覺得還是一筆糊塗賬。
他就是他啊，這就是最讓她頭疼的地方。
放不下先前的那個他，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現在這個他……
呸，像極了腳踏兩隻船還不想負責的渣男！
“阿芄，你回不去了，”楚卿芫眉頭深鎖，“我不知道他是用何種方式將你送到這裏，如今近二十年的時間已經表明，不管你是生還是死，都回不去了。”
“我自然是回不去了，即使回去，應該也是一堆白骨吧。”秦寐語不在意地笑了笑，抬頭看向月亮，“我不在，他應該會好過一些。我這個徒弟當得實在是不怎麽樣，性情桀驁難馴，且乖張暴戾，給他惹了不少的麻煩。再到後來，我被誣陷成殺人凶手，算是徹底成了他名聲的汙點。”
前塵往事，風刀霜劍，如今敘述起來，隻不過是隻言片語，但這些隻言片語有多少的絕望和心酸，隻有她知道。
楚卿芫沒出聲，神色安靜地看著她，心頭疼得早就扭作一團。
“說起來，上輩子我欠他良多，”秦寐語仰著臉望著滿目的星河，眸色晦澀，“每每想他想得厲害了，我就告訴自己不能放任自己，我應該恨他才對。恨他不信我，恨他從不去看我，恨他……拿走了他賜予我的醉生……”
用恨去壓抑自己的愛意，真是傻。
楚卿芫輕聲問道：“……他呢？”
“他……”秦寐語苦笑，自嘲道，“他是清濯真人啊，世人唾棄於我，那是他最愛的世人。他一生的信念，就是要一生懲奸除惡，濟世扶傾。他的徒弟後來成了大奸大惡之人，他自然是要清理門戶的……”
“阿芄，”不忍再聽下去，楚卿芫強行將滿心的酸楚隱痛壓製下去，“你還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秦寐語，你是不是很愛你的師父……
這個問題，秦寐語已經不需要再去想。
“是愛的，應該也摻雜了許多其它的感情在裏麵。”
喃喃說著，忽輕笑一聲，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混賬事，秦寐語都有些心疼那個傻裏傻氣異常固執的自己，“我不想他再收其它的徒弟，我怕他會忘記我，我還不許他接其任何人的帖子，不許他輕易下山，不許他很多很多，有些都是無理取鬧的，沒想到他都一一做到了。世間非大劫大難，清濯真人已經不輕易下山了，不恨苦地會派其他人接任務下山……”
生生死死那麽多回，尤其身處混沌的那六年，秦寐語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清濯真人，為人處世，道是無情卻有情。
明白了，看清了，又有何用，放不下還是放不下……
聽得心頭酸澀，楚卿芫一語道破：“他能做到這一步，說明他的心裏還是有你的。”
“不是。”秦寐語對他一笑，調皮而又狡黠，“是我威脅他。”
看著楚卿芫掛在脖子處的玉佩，她頭一歪湊到在他耳畔，低聲說道，“我偷了他的信物，還偽造了婚書，如若他不應，我就告示天下清濯真人脅迫徒弟婚配……”
楚卿芫皺眉。
“即使這些事是假的，就算到時候查清楚了，不恨苦地的名聲也有損。你瞧我壞不壞啊……”秦寐語笑了起來，眉眼都是彎彎的，像極了執拗的小孩，“我還和他說，他若是不應，我就用他的破執自戕，死在曉風殘月居。他應該也是極度厭惡我這個無賴的行為，惱恨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竟然會如此卑劣，無所不用其極，他幾乎沒有猶豫，很痛快就答應了，並且說到做到。清濯真人果然是正人君子，十分守信。”
眼眸微轉，落在月色之下那張清絕的麵容上，楚卿芫的心隱隱作痛。
她為情所苦，隻怕是當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