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橙子
天塹山脈自北向南，橫跨半個大陸，將大陸北方一分為二。
縱使漸入西北的諸多山巒隻是山脈的餘蘊，也依舊有眾多高聳入雲的險峻奇峰。
層巒疊嶂，連綿起伏。
而最為險峻的那座雪峰之上，屹立著蓋亞的神殿。
……
“嘎吱.……嘎吱……”
伴隨著木軸的摩擦聲，厚重的鬆木門從塵封中開啟。
消瘦的男人眯起眼睛，努力的適應著印入眼簾的光、
作為騎士們修行與禁閉的所在，告解殿中的一切常年都浸浴在黑暗之中。
但是，本該與世隔絕的大殿卻燈火通明。
數百名身著聖裝的男女手捧著蠟燭，將夜一般的大殿徹底點亮。
“他來了！”
一名站立於最前排的牧師望著木門，欣喜異常。
“我親愛的弟兄啊，想必你已經從蓋亞的懷抱中獲得新生！弟兄們，姊妹們，讓我們用最美妙的歌聲讚美蓋亞的大能，同時也祝賀這位弟兄，在蓋亞的懷抱中重獲新生！”
不待男人做出反應，穿著聖裝的唱詩班就已經爆發出一陣陣的讚歎。
不過馬上，充滿歡樂的笑聲就停了下來。
男孩們挺起胸膛，自豪歌唱，齊聲讚美，合唱出整齊而又高亢的歌聲。
“擁戴祂，為王！
擁戴祂，為主！
奇妙神！安慰師！全能真神！
根源在上！
神與我們同在！
祂要掌權，到永遠！
祂要掌權到永遠！”
嚴肅的顯聖樂章之後，男孩們漸漸垂下頭來，紛紛閉目，輕聲告解。
而女孩們的聲音則越發高亢，一個簡單的起伏之後，開啟了新的讚美詩篇。
“神要開道路，在荒野無路之處。
雖未看見，祂已看顧，
祂要為我開道路！
祂是我引導，領我靠近祂懷抱。
愛和力量，日日相助。
祂要為我開道路！”
優美的歌聲在大殿中回蕩，有莫名的感動在人們心中聚集，無論是男孩或是女孩們，都早已經熱淚盈眶，但他們還是高舉著手中的蠟燭，齊聲獻上最為真切的讚美與祝福。
“祝你平安喜樂，祝你平安喜樂！
因著我主蓋亞慈愛，祝你平安喜樂！
祝你得著榮耀，祝你得著榮耀！
因著我主蓋塔榮光，祝你得著榮耀！
願你聆聽聖名，願你聆聽聖名！
因著至高主蓋亞之名，願你聆聽聖名！”
“榮耀歸於你，弟兄！”
孩子們一起大聲歡笑，再一次獻上最為懇切的祝福。
他們彼此歡笑著，齊齊躬身，隨後又排著整齊的隊列，緩緩走出大殿。
光芒漸行漸遠。
熱鬧的殿堂很快再次冷清起來，被幽暗充滿。
男人這才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掛著厚重黑布的門窗。
這才是一個剛剛從黑暗中走出的人應該擁有的環境。
“歡迎你，弟兄！”
唯一一個還沒有離開的牧師在胸前劃了一道十字，張開雙臂，給了男人一個熱情的擁抱，隨即拉著他的手，走到盛放食物的長桌旁，笑道：“我知道，其實你更需要的是它們。”
“多謝.……”
男人笑了起來，抓起一塊火腿便直接往嘴中塞去，狼吞虎咽，顧不上絲毫風度。
“慢點，慢點，我準備了很多。”
牧師笑著，略顯禿頂的腦門上堆出了細細的抬頭紋。
“每一次有新的弟兄領受神恩之後，都會急切的需要食物的進養，長久的禁食突破，就連獻身於蓋亞的騎士也難以抵擋饑餓的侵襲。但是啊，食物雖然美味，卻隻能滋養身體，可主的靈卻可深入腦海，升華我們都生命。”
男人點了點頭，顧不上說話，雙手並用撕下了一根碩大的火雞腿.……
“我還記得上一次慶賀儀式，同樣宏大的唱詩班，同樣真誠的笑臉，孩子們手裏的蠟燭幾乎點亮了夜空，甜美的歌聲幾乎讓我忘記了一切的煩惱……”
牧師回憶著，雙眼浸透著幸福而美好的向往。
“多麽美妙的畫麵，可惜卻已經足足三年都未曾再顯.……”
“三年.……”
男人附和著，扔掉手中的骨頭，眼睛瞟向火雞的另一條腿，但是手在伸到一半的時候卻拐了個彎，抄起了一塊冒著熱氣的白麵包。
“是的，一天不少。”
牧師重重點頭。
“三年來，再也沒有任何弟兄戰勝自身的原罪，突破肉身桎梏，聆聽到蓋亞的教誨，我們的罪孽與日俱增，而審判的日子也日益趨近，大家都在忐忑中希翼著主的教導，就在這個時候，你成功在主的恩典中重獲新生.……”
他笑著，深深注視著狼腿虎咽的男人。
“讚美你，弟兄，讚美三年來唯一的神恩騎士。”
昏暗的大殿中，有某種莫名的感動，縈繞在兩人之間，縈繞在牧師的心房。
男人將最後一塊白麵包塞入嘴中，抄起一個精致的銀壺，揚起頭，將壺嘴對入張開的嘴。
一道橙黃色的液柱從壺嘴流出，順著弧線流入口內，他睜大眼睛，驚訝的感受著口中的變化。
“這是？”
他揚了揚手中的銀壺，趨近於黑色的深褐色瞳孔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哈哈，這可不是葡萄酒，弟兄，而是一種名為橙子的新作物榨取的果汁，叫做橙汁。”
神父滿意的笑了出來。
“說起來，這種名為橙子的水果也是不久之前剛剛被信徒們進獻到神殿的，據他們說，這種水果是加達裏王國的某個封邑貴族培育的，似乎叫做.……卡尼迪男爵？”
顯然，與這個未曾聽說過的地方貴族相比，牧師反而對橙子更感興趣，眼睛在桌子上掃了一圈，拿起了一個黃澄澄的圓球，隨手一擺，剝掉了厚厚的外皮，雙手遞到男人身前。
“初嚼甜美，但隨後又浸透酸楚，正如主饋贈，在恩澤中夾雜試煉。”
男人接過橙子，小心的掰下一瓣，放入口中，體會著其中滋味。
少頃，他睜開眼睛，稍顯雜亂，與瞳孔同色的深褐色的頭發雜亂的拂過眼角。
“卡尼迪家族的初代家主曾經是最為強大的南國騎士，而蓋亞的旨意也與這個家族相關。”
“蓋亞在上，沒想到竟然有這般奇妙的安排。”
牧師再次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弟兄，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聆聽蓋亞的旨意。”
他熱切的望著眼前的神恩騎士，忽然又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腦門，笑道：“蓋亞在上，願她原諒我的疏忽，你才剛剛從禁食突破中獲得恩賜，正該是慶祝新生的時候，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可以為你起一個新名字，蓋亞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每一位神恩騎士的名字都會出自特定的經文，你舊有的名字已經隨著原有的罪孽消失不見，而你的新名字就叫做.……”
“橙子。”
男人突然出聲。
“什麽？”
牧師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
男人笑了笑，再次掰下一瓣橙肉放入嘴中，輕輕咀嚼。
“我的名字，就叫橙子。”
他笑了笑。
“願這甘甜勝過酸楚，如同祂的恩典勝過所有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