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慷慨
“三……三年？”
星空鼓著眼睛，兩隻碩大的鼻孔猛然向外擴了一圈，深吸一口長氣才勉強讓呼吸再次回歸於順暢——他剛剛實在是太過於震驚了，以至於心神震動險些忘記了呼吸。
作為此方世界最為主流的食物，小麥已經被生靈們食用了上千年的時間。眾生都已經習慣了以這種產量不高的作為為主食的日子。
從沒有人提出過更換作物的設想。
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在心中默默計算著梅丘所說的數據，不過片刻之後便又再次震驚的抬起頭。
或許讓整個世界都能享用到水稻的話語多少有些誇大了些，但包含了加達裏王國在內的大陸南部，毫無疑問都可以在三年之後享受到水稻結出的，名為稻穀的顆粒。
星空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又有了升速的趨勢，饒是矮人已經晉升成為了超凡戰士，但還是經受不住這般勁爆的消息。
或許，世界的曆史將由此被改寫？
他低下頭，定定的注視著手中十餘粒穀粒，好似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半響之後，矮人才緩緩抬起頭顱。
“我其實是挨過餓的。不僅僅是我，整個鐵錘部落的矮人都是在饑餓中成長的.……饑餓的滋味並不好受，當腹中空無一物之後，胃囊就會抽搐起來，壓迫著胃酸，整個肚子中的髒器都會湧動起來，提醒你去尋找食物，但是食物又怎麽能是那麽容易就能找到的呢？歐菲卡塔林丘陵的土地並不適合耕種，泥土裏的肥力實在是太少了，養活不了太多的莊稼，雖然大家已經竭力開墾出了更多的耕地，但仍然也隻夠將將果腹而已，隻要遇上了風災水澇，整個部族就要餓肚子了。”
他微微眯起雙眼，猛的握起拳頭將所有的穀粒都攥緊手心，不斷地用力握緊拳頭，感受著穀粒與手心間的摩擦，空虛的內心湧起了些許充實。
但是聲音逐漸沙啞起來。
“阿爾諾，你可知道我等為何會如此執著於豐饒陛下？因為，她是數千年以來唯一一個消滅了饑餓的存在啊！在豐饒之國的曆史中，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一場饑荒，百族都得以沐浴在王的光輝之中，永無缺乏之災禍。”
星空的聲音已經逐漸由沙啞轉變為哽咽了，沉澱於腦海之中的，因為饑餓而引起的諸多慘劇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豐饒之國滅亡後的年代，失去了豐饒魔法的依靠的矮人們重新陷入了缺乏的痛苦。
饑餓總是無情的收割著所有不夠強壯的生命。
為了維持部族的安全，所有矮人都會自發的將糧食優先供給可以充作戰士的成年矮人，孩童則會時刻處於斷頓的危險，直到成長到足以揮動戰錘的年紀之後情況才會漸漸好轉。
而將一生都奉獻給了部族的老年矮人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會放棄作為戰士的尊嚴，他們會一起結伴走出村落，以尋找女王的名義踏上人生中的最後一段旅途——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豐饒之國的故土。
而其他的矮人則隻能靜靜地望著他們佝僂的背影漸行漸遠。
那大概是世間最為刻骨銘心的絕望了。
“自陛下拋棄豐饒之國已經過去足足一百五十年了，吾等也在歐菲卡塔林丘陵苦等了一百五十年，你可知道我們受過了多少的災難？又付出了多少的犧牲？歐菲卡塔林丘陵以西的每一寸土地，都遍灑著矮人的鮮血！”
星空的右手仍然緊緊的攥著稻穀，左手張開一把捂住了梅丘的肩膀，漲紅著臉頰，嘶聲裂肺的吼了起來。
“阿爾諾.卡尼迪，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麽不早點把它拿出來？你為什麽不早一點把水稻種進土裏？你可知道，若是你能早些將水稻拿出來，會有都少生命能夠因此而避免凋零的結局？要知道，他們不是被刀劍殺死的，不是絕命於水火，而是餓死的啊！你可能想象，一個個鮮活的性命，就是因為缺了一口吃的，就生生餓死了！”
梅丘隻覺得自己的顱骨都要碎掉了。
星空的怒吼就像暴雷一般敲擊著他的精神，聲波不斷震蕩著，在他的體內回響轟鳴。
他看著星空充血的眼睛，精神恍惚起來。
要知道，矮人一族可是創造過璀璨文明的輝煌種族啊！他們是地精最好的學生，也曾追隨地精地步伐，將名為工程的科學傳遞到寧靜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可是，即使是這樣強悍的種族，卻依然在文明覆滅之後遭受了饑荒的痛苦。
雖然已經不止一次的聽說過此方世界的生靈一直受困於缺乏糧食的痛苦，但是梅丘還是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饑荒到給整個大陸的災難。
“你們不是擅長冶煉嗎？為什麽不用三鈦合金區和人類進行交易？就算三鈦合金太過珍貴，你們也可以用金子去向人類購買糧食啊。”
但是星空卻死似乎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冷哼一聲，譏笑道：“哈！尊貴的卡尼迪男爵閣下，您還不了解人類與人外之間的敵對關係已經緊張到了何等程度吧？在你的同族眼中，我們這些該死的人外和臭蟲沒有絲毫區別。”
梅丘不禁默然。
晨曦大陸的人類確實極度排斥著所有人外，雙方之間的關係早已經超過了普通意義上的仇恨的範疇，簡直就像宿敵一般，不死不休。
若非看在赫蘿的麵子上，梅丘到鐵錘部落的第一個瞬間就會被數以千計的矮人戰士直接撕碎，連出聲求饒的機會都沒有。
而赫蘿之所以能夠與莫妮卡談笑風生，靠的則是無匹的實力——能夠讓加達裏的王產生足以淹沒兩個種族之間仇恨的畏懼的實力。
過了好一會之後，梅丘才漸漸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使勁的甩了甩頭，將腦海中雜亂的思緒全部甩出體外。
他聽的出來，星空真的傷心了。
年輕的矮人必然是見過無數的人間慘劇，他早就已經不懼死亡了，但卻深深畏懼著饑餓。
所以，才會那般敬仰掌握著豐饒之力的赫蘿。
隻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埋藏在敬仰之後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怨。
[這是在怨赫蘿拋棄了你們嗎？]
梅丘心中不禁苦澀起來，星空的怨是有道理的，矮人一族確實遭受了無數的苦難。
但是，赫蘿同樣是有苦衷的啊。
他的腦海中閃過女孩兒哀傷的臉，心中猛地一痛，而後，便再度回歸於淡然。
“抱歉啊星空，沒能早點幫到你。”
梅丘上前一步，緊緊的握住了矮人的手，真誠的看著星空的眼睛，真摯道：“我確實不知道矮人一族承受了這麽多的痛苦，我相信赫蘿也必然不知道你們所遭受的苦難，畢竟，即便擁有操控魔法的力量，也遠遠還未達到全知的地步。”
“不過，我不會推脫所犯過的錯誤，無論是赫蘿還是我所造成過錯，都由我一人承擔！”梅丘收回右手，狠狠地垂在自己胸膛之上，鄭重道：“我保證，鐵錘部落從此再也不會受到缺乏的痛苦，待到第一批水稻成熟之後，我就會贈送你們水稻的糧種，並遣人教授你們種植水稻的方法。”
“你……要和我們分享水稻？”星空聞言一滯，不可置信道：“為什麽？”
“為什麽？”梅丘咧嘴一笑，勾了勾嘴角，“哈哈，因為老子喜歡赫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