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迷離
當騎士們一起發出決死的呐喊，將一支又一支人外盡皆消滅之後，曾被異族普遍視為孱弱的人類族群才首次獲得了穩固的棲息之地。
鬥氣的光芒驅散了籠罩在人類眼前的黑暗，也照亮了殘留在土地上的鮮血。
有人外的，也有人類自己的。
那耀眼的殷紅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世人，人類的崛起之路絕非一帆風順。
可生靈終究是健忘的.……
“小弗艾，還有阿爾諾卿，既然你們都已經繼承了家主爵位，想必一定讀過自家的家史吧？”
孟德爾禮貌性的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在閑暇之餘閱讀家史，感受先祖之勇武，每當麵對書頁，就如同置身於那段曆史中一樣，頓感數百年之光陰於一瞬間逝去。”
他雙手舉起，感慨道：“和這曆史的滾滾洪流相比，吾等又是何等渺小之存在！”
梅丘看著孟德爾振臂高呼的樣子不禁老臉一紅——卡尼迪家族乃是新建家族，僅僅隻經曆了三代家主的沉澱，和辛迪加與艾倫這等家族曆史幾乎等於人類曆史的龐然大物相比，卡尼迪家族也不過隻是個新生的嬰兒。
他家的那本家史還沒金庫中的賬本厚呢.……
“可是，吾等之榮耀卻終究還是墮落了。”正當梅丘感懷於卡尼迪家族短暫的家史時，孟德爾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們，終究還是局限於自己的格局之內，任憑時光流逝，卻再無寸進。”
當晨曦大陸所有最為肥沃的土地都已經被人類諸國全然占據之後，初代加達裏王站立於西瑪塔爾行政省，眺望著南邊一望無際的赤土，止住了繼續前進的腳步。
“我的國土到底為止！”
於是，無數的騎士一齊發出呐喊，向著躲進大陸南方的人外們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這是勝者對於敗者的嘲諷，而敗走的人外們隻得棲身於紅土中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北進一步。
“可是，那些人外們卻仍舊心懷怨念，不甘與就此享受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孟德爾的聲音好似寒風般冷冽，“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國家。”
大廳中瞬間泛起奇怪的氣氛，弗朗西斯和米佳德竟然同時轉頭，將原本投向孟德爾的目光轉到了梅丘身上。
“是的，閣下，我知道那段曆史，”梅丘一邊點頭，一邊強忍著來自於身後的炙熱目光——來自於火焰騎士的，貨真價實的炙熱目光。
“您當然知道。”孟德爾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深深看了一眼梅丘，“畢竟您的祖先，卡尼迪家族的初代家主，一百五十年前最為強大的戰列騎士，萊恩哈特可是親自率軍剿滅了人外們所建立的豐饒之國的。”
“可是，那次征伐也真是人類最後的擴張行為了，在得到了包含所特倫卓在內的大片領土之後，加達裏便再次停止了前行的腳步。”孟德爾的聲音陡然一轉，頓時激動起來，“這是何等的愚昧啊！曾經依靠著征戰而崛起的族群，卻最終故步自封於現有的疆土之內，騎士們甚至開始將自身的勇武展現到了對同胞的攻伐上，以陣斬同胞為榮耀！可是，與其同時，整個南部疆界卻整整一百五十年都未曾有過絲毫推進！”
“你太過片麵了，”弗朗西斯驟然打斷了孟德爾，“陛下其實已經.……”
“我當然知道女王已經重新製定了對於南疆的戰略！而且我還知道，你就是整個戰略的實行者！”孟德爾的目光同樣在梅丘身上饒了一圈，說道：“派遣最為心腹的艾倫侯爵率領著精銳的聖劍騎士團南下，將整個所特倫卓納入掌控之中，充作南征的橋頭堡，等待將來時機成熟之後，再一舉率領大軍開啟新一批的擴張。”
“這是一個絕妙的計劃，為了躲過貴族們的視線甚至還特地讓你的叔叔——愛德華出麵，以交易的方式幫你拿到王都特使的委任狀，而且竟然連我也一並騙了過去。”他歎了一口氣，說道：“但是，你們失敗了啊。”
正聆聽著孟德爾話語的梅丘如遭雷擊一般，頓時呆立在地。
雖然身體陷入了僵直狀態，但他的頭腦卻越發清醒起來。
他感覺自己已經連起了那條線了。
難怪弗朗西斯南下之時會那麽肆無忌憚的向自己發起衝鋒……
他的思緒發散起來，腦海中突然升起了莫妮卡的影像。
沒有想到，那位外表柔弱的女王，竟然有一顆如此勇猛剛強的征伐之心。
加達裏王國的內政早已經是一盤散沙的狀態了，王室與貴族們的矛盾也日漸趨於水火，隻待一個契機，就足以讓雙方爆發劇烈的衝突。
於是，聰慧的莫妮卡便想方設法的讓原本對立的雙方再度化為一個整體。
用戰爭，將所有的內部勢力擰成一股繩。
作為人類三極中最為孱弱的存在，莫妮卡明白以加達裏王國的軍事實力是無法確保能夠戰勝艾瑪帝國與蓋倫特王國中任何一個的，甚至隻能不斷地在北邊修建堡壘，做龜縮防禦狀。
所以，她順理成章的將自己的目光望向南方。
人外的國度已經滅亡了一百五十年了，即使殘存的人外還擁有著一定的武力，也絕不會是騎士們的對手。
而衰弱的王室也可以借此機會凝聚起王國中絕大多數貴族的力量——這當然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女王可以向貴族們分封更多的土地。
想必，沒有繼承權的貴族們的次子乃至於私生子，也不會嫌棄被打下的，南方的紅土吧？
梅丘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顫抖。
他又一次回想起了莫妮卡的模樣，那個時而文雅，時而淑嫻，總是帶著一股楚楚可憐的書卷氣息可有在赫蘿麵前獨自堅強的女王陛下，竟然擁有著如此之深的謀劃。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貴族吧？他想。
梅丘不禁仰頭而笑，相聲中夾雜著些許淒涼，若非孟德爾點出了其中要害，自己或許還會一輩子被遮掩於其中。
“好算計！好謀劃！”他轉頭看向弗朗西斯，目光明滅不定，問道：“弗艾，你可有什麽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