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時局

  作為典型的中世紀國度，加達裏王國的政體擁有著所有封建製度所應有的弊病，在一部分擁有實力的封邑貴族眼中，國王也不過是個實力強大的大貴族罷了。


  自從加達裏王國建立之後，權力的爭鬥便從未有過片刻的止息，王族與地方實力派的關係總是處在對立層麵，區別不過是對立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弗朗西斯恍惚著，原以為在經曆過了隆德迪爾討伐戰那樣的大場麵之後便再也不會感到緊張的神經又一次緊繃起來，他強壓住自己內心中的忐忑，發出了源自心底的困惑，“若是臣下未曾記錯的話，聖劍騎士團南下之前，政務廳依舊還掌握在您的手中？”


  他的聲音很輕，措辭也很謹慎，生怕因為用詞或者語氣的原因讓對方產生絲毫被質問的錯覺。


  雖然作為君主的女王十有八九會展現氣度饒恕臣下的無理，但作為姐姐的莫妮卡一定會不依不饒的衝過來將他的臉當麵團捏。


  “這是當然的了，否則我又如何能夠將寫有你名字的委任狀交給愛德華呢。”莫妮卡將蓮藕般的小臂置於桌上，抵住下巴，“可誰曾想，那竟然是我簽署的最後一份源自政務廳的行政命令。”


  她百無聊賴的垂著腦袋，將頭顱的重量全部壓在樹起的小臂上，蘭口微張，“孟德爾倒戈了。”


  雖然隻是平淡無奇的聲音，但聽在弗朗西斯耳朵裏卻好似暴雷一般炸響，他甚至來不及思索莫妮卡所說的委任狀與愛德華之間的關係，便直接陷入了震驚之中。


  作為人類最為古老的家族之一，辛加索與艾倫家族共同在加達裏王國立國時的諸多大戰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並依靠著武勳得以被初代國王擢耀，成為王國的六大侯爵家族之一。


  作為辛加索家族的現任家主，孟德爾已經繼任侯爵爵位約有二十年的時間了，無論是身體還是頭腦都在一生中的巔峰時期，由於已經晉升為突擊騎士，這個巔峰還可以繼續保持至少數十年的時間。


  和弗朗西斯相同，孟德爾也是在剛剛成年的時候繼承了家主的位置，命運並未對這個少年家主產生絲毫的眷顧，原本忠誠醇厚的家臣們紛紛打著為主君分憂的旗號，急不可耐的蠶食起了本屬於他的權力與財富。


  然而這樣的荒唐事並未持續太久，僅僅五年之後，已經完全理清了各方矛盾關係的孟德爾感覺時機成熟了，便一舉在沉默中爆發，率領著忠於家族的戰列騎士們清剿了所有曾經對他顯露過嗤笑與不屑的家臣，用鮮血洗滌了蟄伏時的屈辱。


  而後，辛加索家族便在他的帶領下走上了繁榮與擴張之路，實力幾乎已經遍布了大半個蘭瑟行政省，而他本人也因為對於王室的忠誠而被安置在政務廳廳長的要職上，成為了實質上的王國宰相。


  “消息屬實嗎？”雖然明知道莫妮卡絕不會在政事上開玩笑，但年輕侯爵的心中仍然期許著幾乎不可能的幾率，“孟德爾，真的倒戈了嗎？”


  “如果他不是在和我開玩笑的話，那麽便是真的了。”女王依舊托著下巴，點了點頭，“畢竟，你發出的覲見申請可是被他親手壓下的。”


  大廳再度歸於寂靜，兩人都陷入了猶豫彷徨，年輕侯爵是為了曾經的憧憬對象的背叛行為憂鬱，而莫妮卡則是心疼自己認定的家人。


  她實在是太了解這個年幼的弟弟了，雖然嘴上時常花花其言，或者故意做出遊戲人生的混不吝模樣，但實際上卻要強到了骨子裏。


  他一直在心中銘記著恢複艾倫家族榮光的使命。


  而有著同樣經曆並取得了成功的孟德爾一直以來都被他視作為偶像一般的存在。


  “不必傷感，也不必心痛，小弗艾，你要明白，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單憑煩惱與眼淚是無法讓孟德爾再度回歸於獅鷲旗幟下的。”女王抬起了頭，稍稍端正了下坐姿，前傾著身子，將彼此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些許，“既然孟德爾已經認定我的榮光不足以照耀他的身與心，那麽便隻能做好用刀光與血光來彌補的準備了。”


  弗朗西斯驚訝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莫妮卡，“你……想要發動戰爭？”


  他當然擁有著震驚的理由，畢竟自己可是和女王陛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十年雖然不算是一個漫長的時光，但也足以摸清絕大多數人的性格了，他敢肯定莫妮卡的心靈和她一直表現出來的一樣，都是一個徹底的和平主義者。


  比起戰爭，她往往更傾向於用對話來解決問題。


  “戰爭？不，那隻是最後的手段而已。”女王搖了搖頭，麵色沉重起來，“雖然存在著使用武力的可能性，但規模還是可以控製在一定程度之內的，如果能夠用數人乃至於數百人的犧牲就成功解決掉眼前的困難，那麽局勢也應該能夠獲得緩解。”她舉起白皙修長的手，按了按疲憊的眼角，“當然，如果能不流血的話，還是不要流血的好。”


  弗朗西斯緊繃著的神情逐漸緩和起來，心中升起了慶幸，隻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這慶幸的理由究竟是因為減少了流血傷亡，還是因為麵前的女王陛下又回到了他所熟悉的樣子。


  他的腰身再次筆挺起來，目光微微低斜，但仍然將女王的眼睛歸納進了自己的視線。


  既然女王陛下仍然是莫妮卡，那麽他所需克服的便隻是突然多出一個熱情家人的不適感而已。


  “莫妮卡。”他出奇的主動叫出了主君的名字，沒有以陛下相稱，“就算時光流轉，就算秩序崩壞，就算艾倫家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但我仍然會遵從諸先代家主的誓言，為國王而戰。”


  他騰然起身，目光掠過女王，直視著她身後的獅鷲旗，“聖劍的旗幟將永遠沐浴在獅鷲旗的光輝之下，我們時刻準備著為維護王族的榮耀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