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臨淵
梅丘出行的請求很快便得到了回應，距離上一次負傷也不過數月的時間，矮人們贈送的輪椅還安安靜靜的擺放在臥室的角落裏充當著座椅，連鋪在椅子上的毛皮都沒來得及換。
他又一次坐上了精鋼製成的輪椅，與上次不同，這一次他或許會坐很長時間。
時值下午，太陽還未西斜，維恩正率領著領地中的大部分領民遠赴東二村挖掘著東邊部分的坎兒井。
雖然作為災禍源頭的食人魔已被擊敗，但沙化了的土地卻沒有恢複到原先的模樣，反而由於土地中的肥力盡失出現了些許水土流失的征兆，若不盡快補充肥力，長此以往勢必會累及整個所特倫卓。
維恩明顯已經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將梅丘拜托給了赫蘿，指揮著一眾領民、矮人和半龍人們再度投入到了水道的建設工作中，吃住都在東二村，期間隻曾短暫的回到城堡查看梅丘的情況，而後便又匆匆的返回工地。
冬天已經處於末尾，春耕即將到來，若不能在春天來臨之前完成坎兒井的建設，引卡圖古姆山脈的活化水源進入領地補充土地中損失的肥力，那麽來年的收成勢必會出現歉收，卡尼迪領中的上萬領民便會挨餓。
赫蘿推著梅丘漫步在城堡門口，踱步到一棵高大的橡樹下便停下了步伐，將梅丘移到了樹葉不太密集的地方，讓他能夠在曬到太陽的同時又不至於被曬傷。
自從梅丘受傷之後，賢狼便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複從前的嬌憨模樣，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連梅丘曬太陽的位置都找的恰到好處。
午後陽光正毒，雖然有樹蔭的遮擋，但梅丘還是很快便被汗液浸透了衣裳。
他昂著頭，睜大雙目直視著太陽，感覺眼中的光斑又大了一些。
他的心中突然失望起來，就算是這般炙熱的陽光，也無法驅除他眼中的迷茫。
“今天的太陽很足呢。”赫蘿走到梅丘膝旁，蹲下了身子，握著他的手，打破了寂靜與沉默，“不知道維恩那邊的工作完成的怎麽樣了。”
她甚至特意垂下了毛茸茸的獸耳做出萎靡的模樣，努力的宣示著陽光已經爆裂到了足以侵害到不懼寒暑的魔法師的程度。
梅丘伸出左手摸索著，赫蘿乖巧的一低頭便讓左手放到了頭頂上，粗糙的左手與她光滑柔順秀發之間不斷的摩擦著，將她一向注重的頭發撫的紛亂。
她便這樣仰視著他，與他對視，她的眼中滿是光澤，而他的眼中卻盡是暗淡。
清風拂過，樹葉隨風搖曳，幾枚橡果順勢掉落了下來，滾了幾滾，滑到梅丘的腳前。
“是橡果。”赫蘿拾起橡果，驚喜道：“本以為在冬天的時候都掉光了，未想到竟然有幾顆剩下的。”
她擦淨了上邊的塵土，遞到了梅丘嘴邊，想讓梅丘嚐嚐著份意外的香甜。
梅丘就著赫蘿的手咬了一口，卻發現果子已經失去了水分，嚐在嘴裏已經異常幹澀。
橡果本是在秋天成熟的，但是這些橡樹的果實繼承了母體的堅毅性子，總是賴在樹上不願落地，猶如稚子不願走出家門。
但世上總是沒有多少可以順遂心願的事情，即使果實與樹枝之間的根係再堅韌，也抵擋不過猛烈的寒風與狂暴的雪，此外，領地中的領民們也有著用石頭從樹上打橡果的習慣，這些香甜的果子在新鮮時味道很好，可以作為冬天裏的口糧。
“赫蘿，樹上還有橡果嗎？”
賢狼仰起頭仔細地查看著，半響之後才搖了搖頭，“沒有了，若是你想吃的話，咱去別的地方給你找找？”
梅丘笑笑，搖了搖頭、
橡果是不應該存活到春天的，它們的生命就應該隨著皚皚白雪一並終結，就算憑借著堅韌的根以及好運氣硬挺到了春天，也不過是強弩之末，如眼前的果子一般被微風一拂便落了地。味道也不再像原先一般鮮美。
他低下頭又咬了一口，好酸。
一陣繁雜的腳步聲響起，弗朗西斯略顯慌張的聲音出現在了梅丘的耳邊。
“豐饒陛下日安。”他先是恭敬地對赫蘿施了一禮，隨後轉向梅丘：“阿爾諾，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來了。”
年輕侯爵的身後，匹克與米佳德一起對赫蘿躬身，兩名強大的戰列騎士在隆德迪爾的戰鬥中親眼見識過了赫蘿的實力，這份強大已經足以獲得他們的尊敬
更遠處，數百名聖劍騎士團的士兵駐馬而立。
赫蘿點了點頭算是見禮，站起了身子立在梅丘身後。
“赫蘿，能幫我找些橡果嗎？我突然又想吃了。”
赫蘿一怔，看著梅丘期待的臉，隨即點了點頭，“好的，咱這就去，”，她抬起頭，對弗朗西斯說道：“弗朗西斯閣下，還請您幫咱照看阿爾諾。”
年輕的侯爵連聲答應，再次鞠躬，直到赫蘿打了個響指在原地消失不見才直起腰。
他長長的呼了口氣，擦了擦額頭浸出的汗水，向身後搖了搖手，“匹克，米佳德，你們帶著騎兵去所特倫卓北部邊界等我吧，我要和阿爾諾閣下單獨呆一會。”
而後他便看也不看遠去的部屬，一屁股坐到了梅丘的身邊。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敢支開赫蘿陛下。”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懂我的意思。”
“我可是艾倫家族的家主，王國侯爵！從小就周旋在王國最頂層的交際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弗朗西斯的語氣出奇的柔軟，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惱怒，反而帶著幾絲發自內心的羨慕，“可我萬萬沒想到，那位陛下竟然真的幫你撿橡果去了，要知道，那可是掌握著以太之力的豐饒陛下啊，曾經率領百族的人外之王！”
“哈，其實也挺好相處的。”雖然渾身酸痛，但梅丘還是露出了欠揍的微笑，“處習慣了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姑娘而已。”
弗朗西斯頓時一窒，但偏偏又沒法反駁，他剛剛可是親眼看到赫蘿蹲在梅丘身旁握著他的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