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星隕(二)
食人魔一直認為,榮耀與武勇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而已。
他活了太多的年歲,見過了無數的勇者在所謂戰士榮光的激勵下奮勇拚殺,妄圖為自己的族群闖出一條生存之路。
熱血確實可以提高士氣,可以驅散內心的迷惘,可以讓手中的劍握得更穩,可以讓心中的勇氣更加旺盛,但卻不可能改變過於懸殊的實力差距。
否則,那些曾經鼎盛的文明又怎會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呢?
食人魔咆哮著,發泄著心中的恐懼,他明白,自己絕不會有任何幸理,豐饒直到現在還顧及著他們的感受,隻是模糊的說出了元素親和力的差距,沒有用更深層次的現實來打擊自己。
他們凝望著置身於絢爛光團中的赫蘿,心中越發認定名為豐饒的妖精必然是遠比自己高貴的多的存在,否則又怎會隻用一個響指就召喚出了如此之多的以太元素,又怎會讓以太元素們甘心散發出這般璀璨的光芒?
那一輪又一輪的光輝衝天而起,好似地上豔陽!
但以太元素們的光芒雖然明亮,卻十分柔和,即使是最平凡的人類騎兵也可以直視。
當認清了彼此之間的差距之後,食人魔的心中便沒有了任何的包袱,他們深深地吐息著,將胸肺中的濁氣排了出來。
一同被吐出的,還有對於生的眷戀。
這是一場源於道路的紛爭,在看淡了生死之後,食人魔才明白原來自己這些年的做法確實已經踩過了那道不可視的界限,但究竟誰對誰錯也已經無所謂了。
他們隻想貫徹自己的意誌,堅定曾經許下的決心,若今日便注定是命運的盡頭,那麽在終結時刻,他們也定要展現自己的尊嚴。
展現最淩厲的攻擊,給予麵前的姑娘足以銘記一生的傷痛。
食人魔弓起了身子,分屬於不同頭顱的左右兩手驟然拍合,清脆的及掌聲過後,麵前的法陣湧現出了最為鮮紅的光,法陣之上數個符文不規律的運轉著,食人魔的身後,一直聳立的血色沙牆突然湧動起來。
上百米高的血色沙牆晃動起來,再次拔高數十米之後便猶如巨浪一般轟然拍下,血色的土潮翻卷著,連眾人頭頂的天空都完全遮擋住了。
血牆落下,不斷地驅趕著牆體下方的空氣,迅猛的風憑空產生,將站立不穩的騎兵們紛紛吹飛。
“來吧,豐饒!”兩個頭顱一起呐喊,聲音混合到了一起,他們大聲的歡笑著,展現著心中的無畏,“與我們一同埋葬於血沙之下吧,讓我們共赴幽冥!”
戰列騎士們紛紛凝重的看向急速下落的土牆,感受著迎麵而來的猛烈的風,匹克與米佳德快速護在弗朗西斯身旁,維恩則一個閃身出現在梅丘身邊。
“赫蘿大人。”大地騎士向著赫蘿的背影施禮,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赫蘿偏過了頭,向著維恩露出了第一抹微笑,“不用擔心,很快就會結束了”,她揮了揮手,散落在血沙之中的騎士的血肉便紛紛飛了回來,幾團綠色的光團與血肉相合,重新組合成了右臂的模樣,在綠色光團們的環繞之下貼合在了維恩的斷臂之上。
大地騎士驚訝的握了握拳,發現這失而複得的右臂竟然比之先前還要強壯幾分,他再抬頭望去,赫蘿卻早已經轉過了臉。
呼嘯的風越發狂暴起來,遮天蔽日的血牆如海浪般席卷而來,在一眾竭力燃燒著鬥氣的騎士之前,矗立著一個柔弱的倩影。
賢狼斂起了容顏,貝齒微露,“止。”
周邊的以太元素們爆發出了明亮的光。
不甚嘹亮的聲音準確傳達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聲音過後,沙牆便即刻停止了自由落體運動,斜在地上與地麵形成了一個沒有垂直邊的三角形。
並不科學,但卻十分魔法。
食人魔的歡笑聲戛然而止,大小嗜血紛紛鐵青著臉,艱難的道出了眼前的偉力,“言……靈?”他們不可置信的叫喊起來,語氣之中滿是驚訝,“不可能,你怎麽會使用赤炎的言靈?”
言靈:冰域
凍結時間,將言靈所覆蓋的區域之內的時間流速放緩一百倍,作用範圍隨著使用者的實力不同而上下浮動。
若是細細觀察,便會發現土牆其實還在下落,隻不過下落的速度異常緩慢,連下降時伴隨的風壓都消失不見。
食人魔轉動著身子,發現自己的動作並沒有變得緩慢,他們又看向旁邊一眾驚掉了下巴的騎兵,同樣沒有受到言靈的效果。
大小嗜血的臉色俱都凝重起來,若是赫蘿冰凍了數十公裏甚至更大範圍內的時間,也隻不過說明賢狼可以調動的以太元素數量足夠多,體內蘊含的魔力足夠龐大,但眼下對方卻僅僅隻凍住了血色沙牆的時間,這種將範圍魔法當單體魔法用的精細便不能不以恐怖來形容了。
即使已經心懷死誌,但大小嗜血的嗓子卻仍然有些幹澀,他們終於察覺到自己與赫蘿之間的差距恐怕比之前想象的還要巨大。
“所謂言靈,也不過是魔法的一種而已,隻要掌握其中的訣竅,即使是你們也可以施展出來的。”赫蘿輕輕一歎,腦海中回想起了紅龍,以及它常掛在嘴邊的欠揍笑容,不由有些頭疼,“雖然伊古尼魯的性格很差,不過隻要專心請教,他還是很樂於指點別人言靈的用法的。”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赫蘿嘴角處一閃而過的抽搐還是暴露了請教的過程並非如她所說那般輕鬆愉快。
她回轉著思緒,望向食人魔,“嗜血,足夠了,停手吧,隻要你們放棄這些血色以太,發誓此生不再使用魔法,吾便不會再追究你傷害以太元素的罪行。”她低著頭,聲音也逐漸低沉,“縱使九芒星已經消亡了,但你我也仍然是同伴,我實在不願對你出手。”
“同伴嗎?”大嗜血疑問著,隨即點頭,自問自答的說著,“同伴啊。”
他的腦海中湧現出了許多記憶,眼前的女孩一次又一次的拯救著自己,她必然是將自己當做同伴的,否則不會在諸多戰鬥之中放心的將後背交給自己。
但是自己也隻能在她的背後啊,看著她散發光芒,看她承受傷痛。
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見證自己的軟弱。
他不由悲憤起來,紅著雙眼發出怒號,“不!”
這一次,他要戰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