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地精討伐戰(上)
安德斯坦披著麻布長袍,拄著手杖,緩緩行過營地的中央,前一刻還在互相打鬧大聲叫嚷著的地精們立刻安靜了起來,他們恭敬地向安德斯坦低下了自己的頭顱,用大陸通用語結結巴巴的說道:“首……首領。”
安德斯坦停下腳步微笑著向周圍的地精回禮,他用標準的大陸通用語糾正道:“不是首領,是長老。”年邁的地精伸出枯枝般的食指指了指身後跟著的龐然大物,和顏悅色的說道:“莽山才是你們的首領。”
高大的熊地精咧嘴大笑,伸手“砰砰”的拍著自己的胸膛,同樣用通用語說道:“莽山,是,首領,安德斯坦,是,長老。”雖然一字一頓,但卻比別的地精流利不少。
安德斯坦是一名地精,準確的說,是一名睿智的地精長老,作為地精文明少數的幸存者之一,他與其他已經明顯野獸化的同胞不同,依然掌握著知識的力量。
雖然彼此間存在著巨大的智商差異,但安德斯坦仍然堅持認為眼前這些野蠻的地精是自己的同胞,他們擁有共同的血脈,一樣的大腦袋,一樣的綠色皮膚,一樣瘦小的軀幹,數十年來,安德斯坦都試圖重新教化這些野生地精,將他們再次引回文明的序列。
很難,但他一直都在堅持。
他教會了它們采集,狩獵,幫它們組建起了自己的部落,為他們設計房屋與住所,教導它們禮儀與通用語。
年邁的地精長老竭力讓他的同胞明白自己與野獸的區別,但是收效甚微。
它們更喜歡帶著鮮血的生肉,不是因為熟肉不好吃,而是因為不會生火,即使已經無數次的重複演示過鑽木取火的流程,絕大多數地精還是會在鑽木的過程中紮傷自己。
它們不喜歡衣服包裹在身上的感覺,雖然能夠抵禦嚴寒,但卻影響了它們的歡愉,安德斯坦觀察到,這些野化的地精仍然保留著智慧種族可以全天候發情的特征,但卻失去了理應存在的羞恥感,他們會像牛羊一樣旁若無人的隨地交配。
它們根本學不會通用語,即使已經反複教導,但卻隻能撕扯著喉嚨發出幾個簡單地單詞,說得最流利的就是“首領”。
這還是托了莽山的福,如果不是這名強大的熊地精總是凶神惡煞的瞪著每一名他所能見到的野化地精,它們連“首領”這樣的簡單單詞都學不會。
安德斯坦拍了拍莽山的腿,身高一米的他也隻能夠到莽山的小腿,多虧了這名大塊頭的幫助,他才能繼續自己拯救族群的實驗。
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莽山的鎮壓,他早就被這些野地精們撕成了碎片,它們雖然喜歡群居,但卻並不喜歡被管束,除非擁有絕對壓倒性的實力,否則部落的首領就會被其它地精聯合起來殺掉。
有時候安德斯坦會覺得這大概是地精們最後一點區別於野獸的地方,它們至少還繼承了地精文明所倡導的自由與合作精神。
他佝僂著身子,緩緩走進角落處的一間帳篷,莽山邁著小碎步跟在安德斯坦身後,他沒有和長老一起進入帳篷,而是像一名衛士一樣守衛在帳篷之外,凶狠的盯著每一名經過的地精。
帳篷不大,僅僅占地十幾個平方,但卻很重,承載著地精文明的希望。
安德斯坦走到帳篷中央,席地而坐,他的麵前早已坐著五名同樣穿著麻布袍的小地精,這些小地精的身材更叫矮小,顯然尚處幼年。
“今天,我們來繼續學習理性的重要性。”年老的智者沉思片刻,緩緩開口。“理性的定義相對模糊,與感官直覺所定義的感性不同,理性的內涵在於用理智來控製自身的行為。”
小地精們拿出炭筆與草紙,聚精會神的聽講,不時用筆在草紙上記著筆記。他們是整個地精部族中唯一的五名智慧地精,從出生起就被安德斯坦強製從父母手中隔離起來,平時生活完全由安德斯坦進行照料,如今已經可以相對流利的用通用語交談,還可以寫一些大陸通用文字。
但這並不意味著實驗的成功,幾十年中安德斯坦曾經無數次的重複著相同的實驗,但隻得到了眼前的五名成功的實驗樣本。
“天地萬物皆遵從支配其運行的道理,遵從規律的行為叫做正確的原則,對於智慧生物來說,所應該遵照的原則便是自身的理智。”
“保持理性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尤其是處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中更是如此,”安德斯坦指了指帳篷外互相追打的野地精,“理性使我們克製著自身的野蠻行為,讓自己的所做所行能夠合乎禮儀的標準,但是在禮儀崩壞的環境下,保持理智就顯得更加困難,需要付出更大的毅力。”
一名小地精舉手提問:“老師,為什麽會付出更大的毅力呢?”
安德斯坦靜靜地聽完小地精的問題,含笑點頭:“無論智慧還是野蠻,生靈之所以區別於泥土沙石,就在於他們生命中所包含的,被稱作靈魂的存在。”
“靈魂雖無形,但卻時刻影響著我們的思想,並且會因為靈魂個體的差異而導致生靈個體的性格的不同,有的高尚,有的卑微,以此類推到更大的群體,便產生了族群間的差異,例如獅子勇猛,羚羊膽小。”
“在一個已經定型的群體中保持自我獨立的思想已經算是難事,如果再把自己的思想付諸於行動,時刻做出理性的行為,就更是難上加難了”地精長老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膝蓋:“畢竟,建立起理性的行為需要長久的堅持,但回歸於野蠻卻隻要一瞬間的瘋狂而已。”
另一名小地精舉手,得到安德斯坦示意後問道;“老師,我們該怎麽做才能保持自己的理性?”
“這個問題很好。”地精長老微笑鼓勵道,他搖了搖頭,“我無法做出詳盡的說明,因為我自己也在探索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們的種族曾經以善於保持理性著稱,這並不是因為我們的天賦或者毅力強於大陸上的其他智慧種族,而是因為大部分的同胞都能夠很好的克製自己的欲望,保證著舉止言行的合理,在眾多理性個體的努力之下,族群便會順應理性的思維,規範行為的禮儀由此誕生,族群以禮儀為標準,時刻規範著個體的言行,更加深化理性的影響。”
安德斯坦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眼神空洞的望著帳篷的頂部,似是在回憶著曾經的往事,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開口,但語氣卻漸漸感傷起來:“但是現在理性的族群已經不複存在了,絕大多數同胞歸於混沌,它們失去了最基本的羞恥心,喪失了對於禮儀的認知。我們目前所應該做的就是克製住自己本身的,不良的欲望,用理性的行為恢複禮儀的存在,在禮儀被重新建立之後,強製的規則會帶來更多理性的同胞,當我們能擁有更多的,能夠用理智來控製自身行為的同胞之後,我們才能驕傲的宣稱,我們取得了重建地精文明的初步成功。”
大地猛地震動起來,突如其來的喊殺聲打斷了地精長老的宣講,高大的莽山一把拉開了帳篷的門簾,對安德斯坦大聲說道:“長老,人類,來了。”
地精長老不急不躁,緩緩地站起了身子,輕輕地拍打著身上的塵土,他的從容感染了身邊的每一名智慧地精,他們不再驚慌,一齊看向立在帳中的智者。
“不必驚慌,馬蹄聲不多,應該是貴族領主的私兵,周邊隻有卡尼迪家族一家封地貴族,他們家族沒有戰列騎士。”智者側耳傾聽片刻,輕聲對莽山說道:“將學生們帶到安全的地方,立刻組織防禦,你親自帶隊,務必擊潰來犯的人類軍隊。”
莽山點頭,帶著小地精們走出了帳篷,隻剩下安德斯坦一個人還立在帳篷裏。
他低著頭,嘴唇微微動了動,聲音小到隻有自己才能聽到,“族群興亡在此一舉,實驗絕不能受到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