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賢狼與酒（中）
所特倫卓的大地依然被白雪所覆蓋，今年的氣溫出奇的降到了冰點之下，即使太陽每天還是照常升起，璀璨的陽光也未能成功消融掉皚皚白雪。
西一村旁的莊園同樣被積雪所覆蓋，白雪落在莊園周圍，靜謐而安逸。
身著鎖子甲，握著長弓的甲士神情莊重的矗立在瞭望台上，他警惕的環顧四周，尋找著一切可能出現的威脅。
忽然間，他的視野中出現了兩個小黑點，凝神望去，看到了兩個騎在馬上的人。
甲士隨手敲響了身旁的警鍾，原本安靜的莊園立刻活了起來，數十名甲士聚集起來，長弓手們麻利的登上了箭樓，劍士們抓起了長劍和大盾，一名騎兵在莊園的大門關閉之前縱馬衝向兩名騎馬的黑影，瞭望台上的甲士手執火把，定定的看著遠去的騎兵。
如果騎兵發生不測，他就會點著手邊的狼煙。
危險的情況並沒有出現，騎兵奔向黑影身邊，竟然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在馬上對著來人躬身行禮，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塊紅布對著莊園的方向不斷抖動。
瞭望台上的甲士鬆了口氣，滅掉了火把，向著下方聚集起來的甲士們喊道：“取消警戒，打開大門，家主到了！”頓了下，又說道：“去個人跟漢斯大人說下家主到來的消息，記得就在門外說，千萬別進地窖！”
一名甲士領命而去，更多的甲士打開了大門，分列兩旁。
梅丘和赫蘿在那名騎兵的引路下進到了莊園之中，看著大門兩旁全副武裝的甲士們略略吃了一驚，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漢斯的身影，不由問道：“你們平時都是在這個莊園裏駐紮的嗎？還有，漢斯在哪裏？”
騎兵在靠近莊園之後就刻意放緩了坐下馬匹的速度，落後了梅丘半個身位，他恭敬說道；“啟稟家主，我等均是家族衛士，被維恩大人派駐莊園協助漢斯大人守護家族機密。”他抬手向莊園內部指了指。“漢斯大人此刻正在地窖，他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防線。”
說話間，三人來到莊園大門前，騎兵一拉韁繩翻身下馬，赫蘿看了看大門兩側的甲士，也拍了拍小母馬的馬背，略略落後梅丘半個身位。
大公馬小黑本能的想停下來等赫蘿先走，卻被吃貨賢狼一記眼刀嚇得老老實實走在前麵，不過僵硬的四肢還是暴露了它心中的恐懼。
甲士們挺著筆直的腰板等待著梅丘的檢閱，在梅丘走進大門的那一刻一齊伸出右拳使勁捶打著自己的胸膛，梅丘斂容，一臉嚴肅的望著兩側的甲士，無論何時何地，他都能在自家的衛士眼中看到沉著而炙熱的光。
那，大概就是忠誠的樣子吧。
昂著頭，駕著大公馬走過甲士們圍成的通道，向著兩側撫胸回禮，他清楚的看到兩側的甲士們眼中的光又亮了幾分。
“幹的不錯，全體解散，各自歸位！”梅丘向甲士們下達了命令，他有些心疼挺立著的甲士們，大冬天的穿著鎧甲站在雪地裏一定很冷。
甲士們齊聲應諾，就地解散，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赫蘿好奇的看著散去的甲士們，剛剛她陪著梅丘一起進到大門裏，兩側的甲士雖然驚奇於她顯露在外的耳朵和尾巴，但還是很好的壓抑住了各自的情緒，保持著莊嚴肅穆，完成了梅丘的受閱。
大陸上的人類對於異族的態度向來不怎麽友好，卡尼迪家族的衛士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已經很不容易了，賢狼點頭向梅丘稱讚起來；“你們家的士兵還蠻不錯的嘛。”
“那當然，我好歹是現任所特倫卓之主！”
“哈，說你胖你就喘，真是個胖球兒。”赫蘿捂嘴輕笑起來，她可是見過大場麵的人，這些披甲的衛士雖然訓練有素，但卻還稱不上精銳。
不過赫蘿也沒有過多的將心思放到這些衛士們的身上，她牢牢地記著此行的目的，比起打打殺殺的事情，她更喜歡美味的葡萄酒。
“胖球兒，咱們還是趕快去喝酒吧。”赫蘿湊到梅丘身邊，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梅丘咧嘴一笑，揮手招呼著身後的騎兵，“帶我們去地窖。”
騎兵躬身領命，加速幾步超過了梅丘，在前方領路。
葡萄園很大，占地足足五十畝，莊園四周被圍牆圍攏，隻有南邊一個出口，儲存葡萄酒的地窖就位於葡萄園的西北部。
梅丘一行人策馬來到地窖，才明白了先前騎兵所說的漢斯是最後一道防線是什麽意思。
地窖的門開著，門口放倒著一桶火油，黑色的火油流出了木桶，沿著地窖敞開的大門拾階而下，門中恍惚似有火光閃動。
一名甲士緊張的朝著門內大喊；“漢斯大人！你別點火，家主來了！”
門內傳來了漢斯中氣十足的咆哮聲：“等家主來了我再出去，你在門外不許進來，否則我就點火！”
年老的漢斯執拗的把守著地窖的唯一入口，他警惕的盯著地窖的大門，懷疑著每一個試圖進入地窖的人。
梅丘趕忙走到門前，大聲喊道：“漢斯叔叔！是我！我來了，你快出來吧！”
但漢斯並沒有立刻走出地窖，他仍然想要確認梅丘的身份，疑問的聲音從地窖中傳出，“敢問家主，上一次您去我家吃飯，吃的最後一道菜是什麽？”
梅丘心中一滯，事情都過了這麽久了，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飛速的轉動著腦筋，努力的回想著先前在漢斯家吃飯的場景，突然靈光一閃，大聲回答道：“奶酪！是奶酪！漢斯叔叔你最後上了好幾份奶酪呢！”
隨著門內傳來一陣響動，火光消失不見，漢斯一瘸一拐的從地窖裏走了出來，身披皮甲，攜弓執劍，精神抖擻，但皮甲內的衣服卻滿是汙漬，他披散著頭發，身上臉上滿是灰塵。
梅丘動容，漢斯確實兌現了他的承諾，一直守在地窖中為家族看守葡萄酒的秘密。
漢斯走到梅丘麵前，艱難跺了一下左腿的木棍，右手握拳錘著左胸，堅聲道：“漢斯見過家主！啟稟家主，職部不辱使命，家族機密未有外泄！”
梅丘點頭，向著漢斯深深回禮：“漢斯叔叔辛苦了，您做得很好。”
他感慨的看著眼前的老人，自從自己走後，漢斯便一直吃住在地窖裏，稍有風吹草動便燃起火把踢翻火油，他將生死置之度外，將家族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正是因為有這樣忠誠的家臣，卡尼迪家族才能熬過最艱難的時期，將家族一直延續到今天。
這是個落後且野蠻的時代，但這個時代的人卻出奇的純潔而高尚，自穿越之後，梅丘見到的每一個人都真誠的將自己的忠誠獻給了卡尼迪家族，那份情感濃厚的簡直肉眼可見。
但也是這份忠誠限製了他們對於其餘感情的認知，即使是維恩這樣高尚的騎士都會以忠誠之名隨便拎出一名囚犯讓自己見血，維恩尚且如此，其他的領民的問題就更嚴重了。
梅丘歎了口氣，忠誠雖好，但這份忠誠卻多少摻雜著未開化的意味。
他回過神，趕忙扶起漢斯，緊緊地拉著老人的手，心中充滿了感動。
無論是處於什麽樣的時代，忠誠都是值得讚賞的。
更何況效忠的對象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