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領地的困境
作為距離城堡最近的村子，西一村和橡樹堡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如果搭乘馬車的話用時就更短了，但即便如此，梅丘還是決定返回橡樹堡而不是繼續視察別的村子，他十分在意維恩想要向他單獨匯報的內容。
馬車飛馳，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行駛在返程的路上，老管家依舊謙遜的微微低著頭，一絲不苟的正襟危坐，即使梅丘一度向他投去不安的眼神也無動於衷。
看來真的隻有到了城堡才能知道領地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困境。
收回了探向老管家的目光，梅丘靠在椅背上索性閉上眼睛。
他在回想著今天的所見所聞。
無論在小鎮裏還是西一村，沿途看到的領民雖然衣著破舊少見歡笑，但確實吃得飽穿得暖，住在磚石蓋得房子裏，至少有個堅實的安身之所。領民們生活依舊艱辛，但沒有溫飽方麵的問題。
卡尼迪家族確實做到了他們承諾的，公平的對待每一名領民。
自從初代男爵和二代男爵從領民們身上索取到他們需要的城堡之後，三代男爵便開始著手改善領地的民生工程。
輕徭役，減賦稅，為領民蓋房，經常分發糧食瓜果，讓領地中的領民普遍享受到卡尼迪家族的恩惠，同時通過將領地內的村莊統一命名，派遣忠於家族的心腹擔任村長，加強對領地內村莊的掌控。
僅僅不到三十年的時間，三代男爵就成功的讓領民們忘記了曾經繁重的勞役和苛刻的稅收，將一度因領民大量出逃而岌岌可危的領地從崩潰的邊緣拯救回來。
真是好手段。
韋斯特.卡尼迪，卡尼迪家族的上代家主，不愧是一名執掌一方的封地貴族啊。
回想著記憶中那個粗枝大葉經常發出豪放笑容從外表上像山賊多過男爵的魁梧身影，梅丘不禁感慨。
如果換做是我，能做到像他一樣力挽狂瀾嗎？
梅丘皺著眉毛在心底反問自己，隨即自嘲的搖了搖頭。
他隻是一個成長在和平年代的溫室中的花朵而已，在職場上也僅僅隻是剛剛步入起步階段的辦公室小跑腿。平時坐在電視機前吹吹牛沒問題，至於涉及到謀略布局乃至於政治之類的可見或不可見的種種規則框架之下的權利與利益的交易那就隻能抓瞎了。
畢竟他連所謂的辦公室政治都搞不明白呢。
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出色的前任，第三代卡尼迪男爵將領地裏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梅丘甚至希望索性蕭規曹隨一般的按照韋斯特男爵所指定的規章一切照舊繼續混日子，相信在維恩的輔佐下不會出什麽大麻煩。
想到麻煩，他不禁又睜開眼睛稍顯幽怨的看著坐在旁邊的老管家。
希望不要是什麽大麻煩。梅丘在心底默默祈禱著。
或許是梅丘的目光起了效果，一直正襟危坐的老管家轉過頭，在梅丘略帶希翼的目光中，躬身對梅丘說道：“老爺，到城堡了。”
“.……”
沒有哪個家族會像卡尼迪家族這般喜愛橡樹，除了每年都會組織領民種植橡樹幼苗以外，還將家族駐紮的鎮子命名為橡樹鎮，居住的城堡叫橡樹堡，城堡和領地內絕大部分橡樹一樣，都是20米高。
卡尼迪家族的家徽就是一顆橡樹，高大挺拔，孤立於曠野之中。
“在人類所探知的植物中，橡樹是極少數即使到了冬天也不會落葉的常青樹，頑強的生命力使得它幾乎可以在所有的惡劣環境中生存下去，它沒有豔麗的花瓣，但結出來的堅果卻足以恩澤一方生靈。”城堡裏，男爵書房中，頭發斑白的維恩指著一副立在書桌上的卡尼迪家族家徽銅像，聲色俱厲的對梅丘訴說著橡樹的寓意。“老爺，這也是初代家主希望後代子孫們所牢記的，希望他們能像橡樹一樣秉持著榮耀，力量，不屈不撓的精神，使家族生存，延續乃至發揚光大。”
梅丘一臉懵逼的坐在書桌後，看著眼前語氣嚴肅的老管家，他的腦袋微微顫抖，阿爾諾的記憶止不住的從腦海中湧現出來，他忽然想起在擔任家主之前，眼前的老人一直是他的家庭教師。
突擊騎士維恩.卡尼迪，因世代追隨家族效死輸忠，被三代卡尼迪男爵賜家族姓，聘為少主阿爾諾.卡尼迪的劍術與禮儀老師。
梅丘的麵皮不斷抽搐，腦海中的記憶不斷流過，維恩的身體變得愈發高大起來，仿佛那個冷血嚴厲的苛刻教師又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準備再次用皮鞭與戒尺讓自己明白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騎士與貴族。
這一刻，阿爾諾的記憶竟然與梅丘的身體產生了共鳴！
望著眼前不斷顫抖的梅丘，維恩收斂起了自己的氣勢，眼中抹過一絲失望的神色。
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雖然和以前唯唯諾諾不知進退的樣子相比，眼前的男爵今日的表現已經有了巨大的進步，但無論是對自己的戒備還是對漢斯的拉攏都太過刻意，終究還是拘泥於形式，讓人可以一眼看穿。
連我都瞞不過的話，又怎麽能在那些人精似的貴族老爺們麵前討到便宜呢。
維恩有些心痛的看著眼前這個一直被自己當成兒子的少年，他仁慈，善良，感恩，知足且惜福，總是愚蠢並固執的相信所有人都是好人，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城府的存在，陰謀詭計也非他所長，偏偏又不刻苦，在貴族禮儀與劍術上毫無建樹。
完美的避過了所有成為優秀領主的要素了呢。
這是一個好孩子，但可惜領主並不是好孩子能夠擔任的。如若不是卡尼迪家族一脈單傳，維恩絕不會同意由阿爾諾繼承家主的位置。
即使他是韋斯特的孩子也不行。
諸多話語湧上喉頭，但隨即又被生生咽下，年老的管家用一絲不苟的禮儀向自己的主君躬身，匯報著卡尼迪家族最大的困境。“老爺，家族的困難不在於錢糧，也不在於民心，我們最為欠缺的是騎士，戰列騎士。”
梅丘愕然，他設想過無數個可能，唯獨沒想過騎士這個答案，“我們缺少戰列騎士？”
“是的老爺，王國貴族法典規定，封地貴族領主三代之中必須至少有一名家族成員晉升為戰列騎士，否側降爵、削地，而咱們卡尼迪家族隻有初代家主是戰列騎士，而今您已經是第四代了”維恩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不過還是繼續說道：“前任家主韋斯特老爺之所以急於閉關衝擊戰列騎士，就是因為，他害怕家族無人晉升成功，使家族遭受損失與恥辱。可惜，他還是失敗了。”
梅丘瘋狂的翻閱著阿爾諾的記憶，然後，他明白了。
晨曦大陸諸族林立，經過近百年的征戰，人類終於靠著騎士的力量從強悍的人外手中奪取了一片賴以生存的土地，所以無論是強大如艾瑪帝國，蓋倫特王國，加達裏王國還是諸多相對弱小的公國或者聯邦都將發展騎士階級當做頭等大事。為了能讓自己的國家湧現出更多的強大騎士，各國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分封製，分封強大的騎士為封地領主，給予他們最大的特權，希望他們能夠使用領地內的資源將自己的子孫也培養成騎士，以保證國家的武力階層不會出現斷絕的危險。
但是雖然血脈帶來的天賦重要，可自身的努力，性格甚至機緣運氣也同樣重要，隨著時光流逝，第一批受封的強大騎士衰老隕落，一些家族子孫不肖貪圖享樂未能突破，另一些原本的普通人卻靠著自身的努力成功晉升成為騎士，後晉者看著那些躺在前人功勞簿上混吃等死的功臣後代大為不滿，而國家也自然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分封貴族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騎士，可不是為了培養蛆蟲。於是各國便分別擬定了相關的法律規章。
在加達裏王國，王族與貴族們一起締結了約束雙方行為的貴族法典，其中明文規定，封地領主三代之內未有家族成員成功晉升戰列騎士者，降爵，削地！
想要行使相應的權利，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嗎？梅丘在心中思索著，在王國的眾多法規中，這確實是最公平的一條。
不待梅丘回話，維恩就緊接著繼續說道：“蒙前任家主不棄，賜老朽卡尼迪姓氏，所以老朽也勉強算得上是卡尼迪家族的旁支，如果能夠晉升成功，便足以護佑家族免遭處罰。”講到這裏，維恩臉色一緊，毅然決然的說道：“老爺您繼承爵位申請已經在兩周前送往王都，隻是王都路途遙遠，即使快馬加鞭單程至少也要一個半月的時間，算上王都政務廳處理申請的時間，短則三個月，長則五個月，王都方麵就會有專員到家族領地進行視察，老朽會在三個月內衝擊戰列騎士，若是成功，便能守護住家族的榮耀與封地。”
若是失敗……
維恩表麵不動，心底卻是微微歎氣，他不敢想象失敗後的卡尼迪家族會有怎樣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