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 信任是毒藥
他難道從未想過這裏的湖水有多深？從未想過這從未探索過的湖水下麵會有什麽危險？從未想過辛慕苑可能會害他？從未想過他死在水下應該如何？
這件事聽起來實在是太奇怪了，也太可笑了。
那麽謹慎的辛慕苑跳下去的時候竟然毫無顧忌，生命那麽重要的謝湛竟然無任何猜忌。
慕名苑的人不是向來隻相信自己嗎？他們這又是在做什麽呢？
李果覺著自己當真是可笑，他不是說對慕名苑的人毫不感興趣嗎？為什麽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們的事情？
想得越多，李果越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麽。又或者，他隻是單純地想要知道張大歡他們為什麽毫不猶豫地跳下去，而這樣做又是否值得。
“果然，祝小西是個愚蠢又可笑的人，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亂撞一通。”
白茂生站在他的身旁默默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在想李果說的話。
莫名其妙的，他聽不明白。
走神的時候，他們又冒出水麵了。這一次，白茂生帶了更多的人去接箱子。
李果看著他們走來走去，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祝小西的跟前。
“哈哈哈！”濕漉漉的祝小西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他抬起大手拍拍李果的肩膀，差點把他拍到水下麵，道，“我就知道！你雖然經常把話說得很難聽，但是本質上是個善良又心軟的人！”
“放開我！”李果不耐煩地道，“我隻是擔心護國公和護國公夫人的生命有差池！”
“是是是，明白明白明白！”祝小西哈哈大笑，笑聲聒噪地李果難受。
他沒有理會祝小西，跟著宋延安潛入水底。
有了張大歡、林大森等人的開頭，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跟著宋延安下水。張海柱在湖畔一動不動地看著，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宋延安看起來有些害怕，往辛慕苑的身後躲了躲，但是被謝湛拎走了，隻能委屈地看著辛慕苑。
辛慕苑安慰他說：“你不用在意他們，隻把他們當做會移動的工具。”
工具人：“……”說壞話都不避著他們，他們不要麵子的嗎？
雖然這的確是他們的自發行為。
有了其他人幫忙，原本需要來來回回半天才能拉出來的箱子，隻用了短暫的時間便全部拉出來了。
宋延安沒有去換衣服，頂著濕漉漉的衣服一箱一箱地檢查裏麵的鹽是否有問題。
張海柱在旁靜靜地看著，突然問：“宋延安，你隻要拿到錢就對了，何必這麽拚？”
宋延安看向他，歪歪腦袋，頭發上的水珠順著臉頰滑下。片刻後，他衝著張海柱露出天真燦爛的笑臉，道：“抱歉，我聽不太懂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如有問題，請與老辛交流，我隻負責運鹽。”
張海柱閉了閉眼睛，想罵一句白癡，但考慮到謝湛就站在旁邊，他什麽也沒有說。
鹽很快檢查完，五十箱，沒有一箱有問題。
宋延安的心放下來，露出開心的笑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白茂生拿著衣服過來，宋延安這才換上，並讓人將鹽裝上馬車，打算今日就離開花漠城。
張海柱建議：“我們在這裏耽誤了太長的時間，天已經將要步入九月，逐漸涼起來，你們還是先在客棧休息休息再往白蘭國去，左右已經耽誤了這麽長時間，也不差這一兩日。”
宋延安笑嗬嗬地說：“放心吧，沒關係。你別看我瘦弱，但是我體質很好。”
張海柱無語道：“你的體質好，可不代表著兄弟們的體質好！這麽冷的天，又剛下完水，再被風吹了，豈不是要受風寒！況且……”
他看了眼謝湛，道：“護國公和夫人方才也隨你下去了，你不考慮兄弟們的身體，也不考慮他們的身體嗎？”
“啊，對的。”宋延安恍然。
以往他總是一個人，今年突然多了這麽多人，他還有些不習慣。
但是，從這裏趕到花漠城又要幾個時辰的時間，再加上休息……
宋延安實在不願意在這個地方耽誤這麽長的時間。
謝湛看出宋延安的糾結，建議道：“不如在此安營紮寨，明日前行。”
“是！”張海柱立刻行了一個軍禮。
他們也不是嬌生慣養出來的貴公子，什麽地方沒有住過？隻要能暫避身上的風寒，便是在橋洞底下也可以。
宋延安的心裏綻開了花，突然覺著謝湛也沒有他之前覺著的那麽令人討厭。
這日，在眾士兵們坐下來後，他一個人跑到山上去取了幹柴火回來，挨著給他們生火。若非是白茂生等人及時看到，宋延安可能要一個人做完所有的工作。
坐下來休息的時候，白茂生盤腿坐在宋延安的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竄飛的火苗，心裏想起今日在蒼陰湖發生的一幕，轉頭看向昏昏欲睡的宋延安。
他看起來已經很累了，鬼澤將軍為他換藥的時候他就已經險些睡著。現在心安下來，他坐在這裏，腦袋時不時地砸下去，但又勉強睜著眼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明明白茂生就坐在旁邊，可是他連頭都不歪一下。
白茂生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進行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將宋延安的腦袋壓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突然的觸感讓宋延安瞬間清醒過來，但是他的頭被壓著，沒能彈起來。接著，他聽到如風般縹緲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道：“你偶爾也信任我一下啊……”
信任？
宋延安目露迷茫，腦海中突然想起他已經遺忘了許久的血雨腥風，猛地閉上眼睛。
信任，和自殺，有什麽兩樣？
辛慕苑曾經和他說過，當她選擇相信謝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所以，宋延安常常感覺到很幸運，因為謝湛並沒有要傷害辛慕苑的打算。
天色越來越暗，黑夜歸於寧靜。連鳥鳴聲都沒有的黑夜隻剩下了篝火燃燒發出的“吧嗒吧嗒”的聲音。
在遠離人群的地方，一男一女並排坐著，共同欣賞黑夜中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