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孤獨與榮華
蕭長亭剛剛有些喜悅的心情再次沉下去。
他緩緩抬頭，迷茫地看向辛慕苑，以為自己方才是聽錯了。
剛剛跑進他耳朵裏的那些話……不是辛慕苑說的吧？
應該不是的，她怎麽會對自己說這麽疏離的話？他們不是……
對啊，他們是什麽……
他們之間，什麽都不是。
甚至在最該信任辛慕苑的時候，他連堅定的信任都沒能給她。
“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不是，我是問你什麽時候決定來幫我的？”蕭長亭捂著茶盞，隻當沒有聽懂辛慕苑的話。
他已經太久沒有見到這兩個讓他又愛又恨的混蛋家夥了，他實在是太想他們了……
他以為，隻要自己在心裏否認這件事，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或者發現，又或者說，就真的以為是他所否認的那樣。
可是當他見到這兩個混蛋家夥後，那些封存的記憶猶如排山倒海席卷而來，打的他毫無還手之力，狂獵的海嘯將他的偽裝打的支離破碎。
他覺著自己是個高傲的人，可是他的高傲在此時瘋狂湧出的感情中顯得一文不值。
他就是想他們了，想見他們，後悔當日的決定了，沒什麽可說的。
辛慕苑躺在軟塌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什麽時候啊……”或許是在當初離開的時候，又或許，是她從未想過離開。
回來時她想過，大涼王朝是她拚了命也要守護的地方，因為這裏是她重生的地方，是她重新體驗人間冷暖的地方，更是謝湛出生的地方。
這裏，是謝湛的母國，是他溫暖的家……
不管是出自何種原因，辛慕苑都想要拚盡全力去保護這個承載著太多人夢想與希望的王朝。
可有時候她也會想，真的隻是如此嗎？在經曆了青蓮、墨竹、水依依、柯邱之後，在辛慕苑的選擇項中又多出了一項：因為他值得。
她希望大涼王朝掌控在這個寬厚溫柔的男人手中，她希望她所見到的大涼王朝充斥在溫暖的環境中。
“那誰知道，主意那麽多，天天都在變換，指不定哪天就變成這樣了吧。”辛慕苑沒說實話。
蕭長亭的睫毛微顫，唇角勾起，沒有多問。
心裏有一點酸，有一點疼。他假裝不在意，繼續道：“我其實很高興你們能回來。”
“幫你鏟除後患？”辛慕苑瞥他。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蕭長亭的心裏更加難受：“哈哈，是吧。血洗王府後，你去了哪裏？大家都說你去了別人永遠不會發現的地方。”
辛慕苑聳肩，道：“哪兒有那種地方？隻有願不願意找。”
謝湛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看看辛慕苑，瞧瞧蕭長亭，三人之間的氣氛讓他非常的難受。
他心裏知道，辛慕苑的心裏其實非常在乎蕭長亭，否則他也不會數次因為蕭長亭的事情和辛慕苑生氣、吃醋，他盡管不喜歡辛慕苑和蕭長亭走的太近，但是現在這樣的尷尬他更加難受，尤其是在看見蕭長亭分明很難受卻還在隱忍和明明有很多話要說卻非要裝作無所謂的辛慕苑。
於是他偷偷往辛慕苑的方向挪了挪，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辛慕苑的胳膊，卻沒有抬頭看她。
辛慕苑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卻也什麽也沒說，隻是不情不願地說：“血洗王府後，我帶著受傷的慕一去了東陵城，那裏有我的一棟宅院，路上碰上了準備向我傳話的神龍使者，方才知道謝湛在我呆在六王府的時候擔心我有生命危險，偷偷找到了神龍將軍和玄武將軍，從他們的手中要了一點人來保證我的安全。”
她的話裏三句有兩句是帝王不願意聽的話，可蕭長亭聽的很認真，絲毫沒有要打斷她的意思。
辛慕苑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生氣嗎？我說將不會再啟用慕名苑，可轉眼間我又將這些令你恐懼的人聚在了一起。”
蕭長亭無奈的勾唇，望向院子裏。
九月的天，樹葉飄零，樹枝上光禿禿的，難看極了，就連風都是涼的，吹得人骨頭都是冷的。
“我想過了，我願意完完全全地相信你們，就像你們能夠完完全全的相信多疑的我依舊是掌控大涼王朝的最好人選。所以，你們愛如何就如何吧。隻是，下手輕點，大涼王朝牽扯的東西畢竟太多了。”
蕭長亭溫柔一笑，透著幾分無奈，一如初見。
辛慕苑的神情有些恍惚，那個時候的她囂張毫不隱藏，在幫著縣令破一起有些難度的案子時，強行扯斷了某個官員的關係鏈，給蕭長亭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那個時候的蕭長亭，便是一副溫柔的模樣，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對她道：“你好歹看著點啊，下手輕一點，大涼可個國家啊！”
辛慕苑摸著耳朵別開視線，不願意再看蕭長亭，嘀咕：“你可真不怕有一天你的王朝不在你的手中了。”
蕭長亭笑而不語。
他原本以為，他是大涼王朝的天，是大涼王朝的地，是大涼王朝的一切，他的皇位若是沒了，大涼王朝將會徹底崩盤。
可是這段時間的僵持讓他想明白了許多事。
王朝這麽大，若隻憑著一人之力，如何撐得起來？他不是大涼王朝的天，他隻是負責運轉的中樞。
這裏是子民們的樂園，是承載著他們幸福與希望的容器，而非他們勾心鬥角保留榮華與虛榮的戰鬥場地。
大涼王朝的機製非常好，它完全能夠保證國家的穩定運轉。
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也琢磨了許多，可想來想去，還是覺著有些東西，或許比手中的權貴更加重要。
自古帝王多薄情，為了手中的權利，他們什麽都可以作為利用的手段。可是那樣真的好嗎？他們也是人，為什麽不可以像尋常人那般擁有一兩個知心好友，擁有一兩個讓他可以放肆縱容的人？
“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它存在的意義與它獨有的珍貴。”
有些東西，經曆過，傷心了，絕望了，可回過神後，還是感謝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