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皇帝也不是什麽都懂
蕭長亭垂首看著清透的茶湯，一言不發。
辛慕苑彎下身子去看他的眼睛，笑道：“我說皇帝陛下，您今天怎麽突然想和我探討這件事？”
蕭長亭不知如何回答。
辛慕苑往嘴裏扔了一粒花生，笑道：“不過你是真的狠，就把人家往公主殿一丟，什麽也不管了？”
“朕為何要管！”蕭長亭的眼睛發紅，“她本就錯了！”
他不明白，錯的是她，為什麽一個兩個都在指責他？分明他才是大義滅親的那個人！
“這世界上哪兒那麽多的非黑即白？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做人啊，糊塗點好。我既然放過了你妹妹，就是認下了這個啞巴虧。你回去加強對你妹妹的教育，告訴她事情的對錯，教育她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什麽場合什麽脾氣，改改身上跋扈驕橫，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毛病，何必和自己心中的清廉正義賭氣？”
辛慕苑的話落下，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她，仿佛她的嘴巴會放屁。
“咳咳，”辛慕苑舔唇，放下手中的花生，道，“我有時候雖然處理問題的方式有些極端，但最起碼還是知法守法的不是？濫殺無辜、毀人清白這事兒，我可沒做過。”
蕭長亭的眸子又暗淡下去。
他妹妹做過。
辛慕苑瞧出來了，蕭長亭是心疼他妹妹，想要把他妹妹放出來，但是心中又覺著這是蕭長妤罪有應得，若是將她放出來，則對不起大涼百姓。
挪挪位置，坐在蕭長亭的身邊，一抬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老氣橫秋地說：“陛下啊，您又何必想的那麽多呢？這件事您知我知謝湛知沈公公知，再無其他人知曉，你想把她放出來，你就放出來，不用管其他人的眼光。但是！你是哥哥，你得好好和她說說道理，別讓她動不動就用這麽陰險的招式對付人。”
她壓低聲音，在蕭長亭的耳邊竊竊私語：“說實話，令妹的那些不知道跟誰學來的招式實在是太過下賤，您必須管管了！”
蕭長亭猛地看她，嚇得辛慕苑連滾帶爬地拉開距離，心髒咚咚地跳。再對上那雙噴火的眼睛，什麽羞澀，全部消失地一幹二淨。
謝湛拉著辛慕苑坐回自己的身邊，裝作無事的樣子給蕭長亭換了杯茶，又給他推了兩款萬盛坊的糕點，臉上的笑容帶著尷尬，道：“陛下，這兩款都是萬盛坊這段時間的爆款，味道非常好，您快嚐嚐，一會兒就不好吃了。”
蕭長亭拿勺子搗破糖果球，不悅道：“我會找個嬤嬤教她的。”
心裏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但為了他唯一的親人，他想做一次“流.氓”。
從沁心園離開，蕭長亭的心中堵著一口氣，直接帶著沈公公去了公主殿。
大門推開，芳香撲鼻。熟悉的氣息撲麵而至，讓他心中落下了大石頭，又緊張地懸起來。
宮女稟報，公主就在水榭憑欄。
蕭長亭來到水榭時，洛沁早已離開。蕭長妤椅坐在欄杆上，眺望清泠的水麵，身影消瘦而又孤獨，身旁隻有軟情一人相伴。
蕭長亭示意婢女不要說話，負手凝望蕭長妤的背影。
天上雲卷雲舒，陽光傾斜而下，披上一層流光溢彩的錦衣。
蕭長妤似是餓了，抬起手臂，由軟情攙扶著她起身往回走，抬眸便瞧見一動不動的蕭長亭，平靜的麵容上多了一絲厭惡。
軟情扶著她往小橋下麵走，路過蕭長亭時，莫說是招呼，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站住。”蕭長遠含著怒火開口，聲音已然沙啞難聽。轉身，看到果真停下步子的蕭長妤，蕭長亭的語氣柔和下來，道，“我們聊聊吧。”
“皇兄是九五至尊，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公主，恐怕沒什麽可聊的。”說罷，讓軟情扶著自己繼續走。
蕭長亭背著手，慢悠悠地跟在蕭長妤的身後，眉頭緊鎖著，思索自己應該以什麽樣的話題切入，與她展開聊天。
到了正院，蕭長妤停下腳步，道：“再往前走，可就不合適了。皇兄為了我的名聲，應該不會為難我。”
話音戛然而止，她自嘲一笑，諷刺地轉身看向蕭長亭，道：“哦，我忘了。我的名聲與皇兄有什麽關係？皇兄即便是在意，也是為了國家社稷，怎麽可能會因為我？”
“我……”蕭長亭心底酸。
在來的路上，他分明準備了很多話要和蕭長妤聊一聊，但是在看到她之後，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蕭長妤回身搖頭，笑容諷刺，如一把彎刀同時挖開了兩個人的心。
“皇兄還是回去吧。”
蕭長妤要走，蕭長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雙黑眸緊張地盯著她，生怕錯過她眸中一閃而過的遲疑：“小妤兒，我們聊聊吧，好嗎？”
在感情生活中，缺愛的蕭長亭始終處於卑微劣勢。以前蕭長妤生氣，蕭長亭總是最先過來哄她的那個人。
但是這次，蕭長妤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前所未有的卑微與膽怯，她甚至能感覺到，蕭長亭抓著她手腕的手在微微顫抖。
眼中劃過一絲厭惡，卻又偷偷藏著心疼。
她覺著，自己的這個五哥可真窩囊，一事無成又兒女情長。若是三皇子在世，定然不會這樣。
他殺伐果斷，對人冷漠無情、沉默寡言，但對自己又是一派柔情。從他的眼睛裏，總能感覺到溫暖和寵愛。
可為什麽，登基的是這個隻能跟在別人後麵，眼巴巴地看著別人的五皇子！她恨，咬牙切齒地恨！
在她心裏，蕭長亭就是奪走三皇子皇帝之位的罪魁禍首！
拳頭握緊又鬆開，蕭長妤轉身，含笑看他：“五皇兄想要和我聊些什麽呢？”
蕭長亭被穩住了，腦子裏的話明明很多，卻不知道從哪個口切入。
蕭長妤臉上掠過諷刺，再次要走：“五皇兄若是沒有什麽想說的，那便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回去晚了外麵的人又要說三道四了。”
“等下！”蕭長亭再次拉住她，“你想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