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龐天慶的過往
龐天慶的父親在遊山玩水期間，認識了生活在天嶺山的村姑。
為了她，這個遊手好閑的閑散詩人就在這天嶺山安了居。誰知沒過多久，天嶺山大雪，鬧了雪崩，封了路。
山上的人下不去，山下的人上不來。
他們和山匪們困在了一起。
雪災，埋了所有的糧食。他們沒有東西吃，為了最後一絲生機，他們吃雪，吃幹草，扒樹皮，隻等著王朝最後的救援。
可王朝放棄了他們。
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的他們，遇到了同樣頭暈眼花的天風寨山匪。
隻是那個時候龐天慶的父親還不知道他遇上了山匪，迷迷糊糊地看著來人還以為是遇上了同遭遇的人，對他抱有溫和的笑容，安慰道：“你也是被困在雪山中的可憐人嗎？乖，不要害怕，王朝的人會來救我們的。”
來人突然就笑了起來，笑聲越發張狂毒辣：“你是在說笑嗎？王朝救援的人已經撤離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這條消息對正在等待救援的他們來講簡直是晴天霹靂。
龐天慶的父親不能相信這件事情：“不要拿這種事情說笑，他們的動作隻是慢了些，我們都是大涼王朝的子民，皇上怎麽可能會拋棄我們？”
山匪搖頭：“你們是，我們可不是。”
龐天慶的父親龐達心生不安，將妻子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山匪，問：“這是什麽意思？”
山匪的眼睛裏冒著貪婪的紅光，道：“就是表麵的意思。嗬嗬，王朝那群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想要餓死我們，這可能嗎？可能連皇上自己都忘了，村民，不止生活在天嶺山的外圍。桀桀，這麽多的存糧，他居然妄想餓死我們，癡心妄想！”
龐達夫妻臉色蒼白，看到他身上的紅血跡，胃裏一陣幹嘔。
“那次，父親為了保住母親，拚盡全力殺掉了山匪，與母親……分吃了他。”
“嘔……”
謝湛胃裏一陣翻滾，臉色蒼白的可怕。
吃人……
他想到了如今被困在北山的百姓。
龐天慶雙眼通紅地盯著謝湛，道：“如果，當初王朝能夠稍微，哪怕稍微往前走一走，母親和父親或許就有救了，怎麽會差一點淪落為別人的盤中餐，又怎麽會……”
他嘲諷又無奈地掃了眼居住的寨子，低頭看自己的手：“淪落為山匪。”
謝湛沉默。
難怪，他總覺著龐天慶總是刻意做出一副溫柔儒雅的模樣。
明明一身的山寨氣，可還是要和別人講道理。
原來是他心中不甘。
數十年的傳承，他爹的耳濡目染，讓他就算是在山寨子裏長大，卻也有了書生的傲氣和尊嚴。
他瘋狂地想要維持自己的形象，就是不甘。
辛慕苑開口打破沉默，道：“其實，當初被‘處死刑’的人中，有十惡不赦的山匪，有無辜的百姓，也有準備改過自新自首的山匪。”
這個消息，依舊是謝湛不知道的。
龐天慶點頭，道：“我們寨子裏，有個七十歲的老頭子，一直住在天風寨的後院，不喜與人說話。我聽爹說，他原本最是開朗活潑的性子，大雪封山那年，他才十三歲。就是那一年，他正好滿了參兵的年紀。”
這個消息，再次讓謝湛大吃一驚，內心十分複雜：“參兵？”
龐天慶點頭，道：“聽爹說，他不願意成為山匪，他想成為保家衛國的士兵，自幼幫著村民做了不少的事情，甚至還幹過偷糧食給快要餓死的人的事情，為此，他差點被打死，全憑一口氣和命硬挺了下來。”
“想當兵的……山匪。”謝湛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說不出來是震撼還是心疼。
龐達接手之前的天風寨，風氣極差，裏麵的山匪甚至以殺人強奸作為樂趣。在這個氛圍中，想要當兵的人……
恐怕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有多少次被打的奄奄一息。
十三年，手上沒有沾過任何鮮血，有意識後，就再沒有吃過一口搶來的糧食，這份倔強，這份堅持，全部被埋葬在當年的大雪。
一年，隻差一年了。
不，又或者說，隻差四個月。
四月鶯飛草長時，征兵的消息將布滿大街小巷。可當年封山，是在十二月二十五日。
龐天慶的故事說完，誰也沒忍心打破沉默。
邀請護國公、護國公世子到寨子裏做客，是他能為寨子發展做出的最大退步。
至於原諒……
這輩子都不可能。
“所以他們父子倆都沒了，就連先皇最疼愛的三皇子也沒了，現在登基的是最不受寵的五皇子。”
謝湛忽然開口，將內心悲傷的辛慕苑拽了回來，緩緩地轉頭看向他，腦子裏蹦出來一個問號。
龐天慶也沒想到這個護國公世子的膽子這麽大，為人這麽囂張，這種殺頭的話眨眨眼就能說出來。
謝湛繼續說：“曾經的五皇子，當今的天子，悲天憫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皇帝。當年發生雪崩時，他都還沒有出生，所有的事情都是從宗卷中才能了解到。”
他掃了眼龐天慶，補充道：“你再大一點，年紀就是他的三倍了。”
突然就老了的龐天慶：“……”說話就說話，這是做什麽？
謝湛繼續說：“北山也有山匪，但是他還是想盡辦法要將埋葬的人全部救出來。他不知道被埋葬的是什麽人，失蹤的是什麽人，是好是壞，有沒有去救的必要，但他還是想要把這些人救出來。”
“若是不值得，拉出來再殺掉，可若是值得呢？他不是當年的那個皇上，也不會做當年的事情。天風寨的事情，他也是今日才算有些耳聞，所以特意派請我二人請龐寨主到宮中商議此事。”
謝湛頓了頓，眼中帶著迷惑人心的色彩，他的聲音低沉，忍不住讓人心動：“龐寨主，說句難聽的，不管你的家世如何，如今的你就是個山匪。可是當今的皇上，為了救出北山的災民，不惜讓堂堂護國公世子與辛爺低三下四地來求一個山匪，向山匪請教問題，我想，這已經足夠證明當今皇上的宅心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