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父子二人深夜談話
辛慕苑承認自己在聽到謝湛的話後心慌了。
她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真的。”
護國公將頭轉回去，看著來時的路，語氣低沉而穩重，道：“麗影生香是三教九流混雜之地，你生活在正中心，難免接觸到不好的事情。天色已經很晚了，就讓湛兒送你回去吧。”
說完，帶著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寂靜的帝都大街隻剩偶爾傳來的狗叫。
拎著燈籠的人離去，被照明的街道又重新暗淡下來，唯有辛慕苑身邊殘存亮光。
謝湛拎著燈籠靠地更近了些，這樣可以讓辛慕苑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周邊。
“晚上路不好走，小心腳下。”謝湛的手非常自覺地摻住了辛慕苑的手臂。在這時，慕一突然夾在了兩個人的中間，替代了謝湛的動作。
他看向謝湛，微微抬起下巴，意思非常明顯。
謝湛盯著他，片刻後，轉身離開。
慕一的身子一僵，偷偷地看向辛慕苑。他以為自己要挨罵了，卻沒想到辛慕苑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低聲道：“乖，我們回去。”
慕一點頭，回頭去看謝湛。
他沒有回頭，大步流星，不急不緩，每一步都更添一分決然。
因為慕一的加入，謝湛與護國公是前後腳到的家。
將護國公夫人安撫好後，護國公出門便撞見了準備進屋的謝湛。他將謝湛攔下，指了指外麵。
謝湛明了，父子二人朝著二院外的庭院走去。丫鬟家丁們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跟在護國公身邊的小廝有眼力勁兒地端上了父子二人都非常喜歡的花釀，垂眸退出了十米外。
謝湛拎起酒壺，將酒杯滿上，放在護國公的麵前，也為自己倒上了一份。
“你娘身體不好。”護國公率先開口。
謝湛的手一頓，不急不緩地將酒壺放好，道：“我知道，今日之事，兒知錯了。”
“之前沒有在意，現在看著，你也不小了。”
謝湛沒接話。
“我瞧那林家的……”
“爹，您說過的，婚姻之事不可強求。”謝湛第一次打斷護國公的話。
護國公將跟前酒杯裏酒水一飲而盡，又為自己滿上一杯，道：“這次過分了。”
“不會有下次了。”
“你如何保證？”
不能保證。
謝湛無力立下保證。
隻要他的心中還有辛慕苑，他娘就會無休止地去找辛慕苑談話，直到她放下對辛慕苑的偏見。
今日的談話是他能聽到的，可是聽不到的呢？
謝湛回想起上次辛慕苑莫名其妙的態度，明白了。他端起酒杯，同樣一飲而盡：“慕苑是個好姑娘，隻要娘……”
“不要總去強迫你娘做什麽，”這次輪到護國公打斷謝湛的話，“你娘是正統門第養出來的大家閨秀，懂道理、明是非，心中有自己的見解。你總是強迫你娘這樣一個中規中矩的人去接受辛慕苑這樣天馬行空、過分活潑的人，為何不去要求辛慕苑去成為你娘心中溫文爾雅、進退有度的人呢？”
謝湛覺得爹說的話有理，但也沒有理。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去反駁，又聽到護國公說：“我想，你應該比爹清楚，辛慕苑是不會這樣做的。她是懶散、自由的人，受不了規矩的約束。你娘的眼中是我，是你，是家，辛慕苑的眼裏是天空，是草原，是大海。她們沒有辦法為了任何一個人而改變自己，成為與自己不搭的另一個人。”
“可是爹……”謝湛隱約明白了他爹的意思，但是他不願意承認。
“湛兒，爹知道，感情這事兒是身不由己。隻是，當斷則斷。若是當斷不斷，則反受其亂。爹相信，慕苑是個好姑娘。她堅強、勇敢、有責任，隻是……不適合做謝家的媳婦。”
“為何一定要適合做謝家的媳婦？適合做我的媳婦不可以嗎？”
“湛兒，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與爹娘劃清界限嗎？”護國公已經有些壓不住自己的火氣了。
今日看到護國公夫人的憔悴時，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火氣。隻是這種感情事情他沒有辦法粗暴地去要求誰去做什麽事情來進行挽留、彌補等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是武夫，但從不魯莽。他也讀書，心中有明是非、知大義。
謝湛抿唇，直視護國公的眼睛。那雙尖銳的瞳孔中的鋒利刮得謝湛眼睛生疼，逼得他想要挪開視線。
但他不想那樣做。
這一次，他不想認輸。
“我從未想過與爹娘劃清界限，我也明白若是兒要娶慕苑回來，娘與慕苑之間的事情是免不了的，必須有一個解決。哪怕是我們分家，這個問題就是死結，照樣需要解決。但是爹，嬌花與獵鷹，當真無法共存嗎？”
在謝湛看來，護國公夫人與辛慕苑，看起來就像是嬌花與獵鷹，很難讓嬌花去迎合凶猛的獵鷹，也很難讓獵鷹接受沒有捕食能力嬌花。但……很難，不是不能。
護國公沒有著急反駁他，而是問：“你覺得，獵鷹與嬌花共存的利益是什麽？”他掀眸看向謝湛，眼睛像是深邃的旋渦，抓住謝湛讓他跑不掉，“你嗎？”
謝湛咽下口水，道：“我明白若是以我為利益中心，這場共存必定無力維持長久。可若有一日，獵鷹發現了嬌花的美豔，嬌花發現了獵鷹的可靠呢？”
護國公語塞。
不是無力反駁，而是沒有反駁的必要。
謝湛的思想在他看來還是太過幼稚可笑。
兩個男人間的對話到此為止，護國公再次為自己倒了杯花釀一飲而盡，起身道：“隨你。隻是，謝湛，我從未傷害過你的女人，所以，也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女人。”
護國公走後，謝湛獨自坐在庭院中，杯中的花釀一杯接著一杯。
他爹欣賞辛慕苑，卻不願意讓她做謝家的兒媳婦，這件事情謝湛早在第一次挨打的時候就知道了。隻是那時候他爹並沒有像今日這般如此清晰明了地提出來，隻是大概地傳了一下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