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深巷偶遇
許詩陽喪母悲痛無比，治病欠了醫館不少的錢。他空有才學，卻因不是本地人而被其它書畫攤排擠，無奈之下隻能去做苦力。
冷如寰看完這些，腦子裏全是她之前對許詩陽的所作所為，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道：“我都對他說了些什麽。”
徐諸在一旁表情忽的十分精彩，恐怕他已然腦補出來一出大戲。
冷如寰瞪了徐諸一眼，依照著她的性格定是要教訓一下已經要‘上房揭瓦’的徐諸。可如今她瞪了徐諸一眼之後，就再也沒了下文，反倒是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帶起了一陣風兒。
徐諸挑挑眉，這小丫頭火急火燎的是去做什麽？
冷如寰自認自己不算是個好人，可同時也確信自己不是個壞人。她是用過一些上不得台麵堪稱卑劣手段去對付齊成衛夢雪他們，可與此同時她也勸說了欲賺‘國難錢’的徐諸並為災區出謀劃策盡心盡力。
但今日，現在，冷如寰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壞人，還是個大壞人。
冷如寰是個知錯能改之人，既然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那麽她若不做點什麽實在是有愧於良心。她從布衣書坊中走出，腳步匆忙的朝著許詩陽所在米鋪走去，一門心思的盤算著一會兒該怎麽開口給許詩陽道歉合適，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身後一輛原本正在行駛的馬車忽然停在了路邊。
此時剛過了午飯的點兒，可當冷如寰左拐右拐的趕到米鋪倉庫的時候，卻聞到一陣飯香。冷如寰放眼看去，見那些粗實的漢子們一人端著一個臉大的碗，在‘呲溜呲溜’的吃著湯麵。湯麵白花花的似也沒多少油水，唯有的一點兒顏色就是那胡蘿卜的紅和白菜的淺綠。可這些粗實的漢子們卻像是吃什麽珍饈一般狼吞虎咽。
冷如寰在人群中仔細的瞅著，發現在人群的中間，那許詩陽也是端著一個比他臉還大的碗吃的正香。那吃相比周圍人文氣許多，可是卻依舊和他的氣質不甚相符。他吃著的時候還偶爾抬起頭來和周圍人說兩句，一副很和諧的樣子。
如果冷如寰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苦大仇深的許詩陽，那她一定會用強力直接的手段帶他脫離苦海。可冷如寰看到的卻是這幅場景，一時讓她有些猶豫。
就在此時，冷如寰的耳邊驀地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是他？”
聽清楚這聲音之後，冷如寰方才緊繃的肌肉才是放鬆，回頭看向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夜墨塵，反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夜墨塵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這眼神讓冷如寰心底裏有些發毛，忍不住怒道：“問你話呢！你盯著我做什麽？”
夜墨塵忽然轉過身去，那邪魅的臉上眼角眉梢連帶著嘴角都略微傾斜向下，竟是一副委屈的模樣。哎，這個女人，讓他說什麽好？方才她可真是一門心思全在那書生身上，自己跟了她一路竟然都未曾發覺。
想他為了她那監副的事兒忙裏忙外的，可某人卻在這閑來無事覓美男！
“我是想看看，某些人的良心是不是黑的。”夜墨塵酸不溜溜的說出一句這話。
冷如寰抿了抿嘴，終於是想起來她如今之所以能擔的監副的原因。無論如何，都得謝謝這位爺。可這兩日，她不僅無視了對方的邀約，也並未向他表達自己的一丟丟感激之情，著實有些那啥了。
“這個……”冷如寰打著哈哈，“這幾日實在是有些瑣事纏身，所以就有些思慮不周。”
“瑣事？”夜墨塵似笑非笑的看著冷如寰，單挑了一邊兒的眉毛，說道，“我看說成是‘桃花’比較合適吧？”
“桃花？嗬，我倒希望來兩朵。”
冷如寰不滿的皺了皺眉頭，她如今有毒在身，感情之事自然是避之不及，無論是許詩陽還是夜墨塵，她都不願招惹。
尤其是這個夜墨塵，雖然經曆過除夕之夜之後兩人算是和好如初，但就像是刀插過的木樁，無論如何還是會留下去不掉的印記。她不否認心裏對他有那麽一些微妙的感情，可經過齊成一事之後，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的。
冷如寰在心裏苦笑一聲，這夜墨塵長得如此妖孽又極擅長揣測人心，恐怕對付任何一個女人都是手到擒來吧。
夜墨塵的神情忽然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可冷如寰此時並未正對著他自然是發現不了。夜墨塵收起方才戲謔的神態，順著冷如寰的是想望去，似問但語氣十分肯定的道：“你想幫他？”
冷如寰點了點頭，說道：“輔國公一案牽涉朝堂官員眾多，如今百廢待興。依照著許詩陽的能力，理應進入朝堂，為國效力，而不是在這浪費時間。”
夜墨塵嗤笑一聲，說道：“那是你以為，這書生才氣和傲氣並存。你以為他現在是不堪的嗎？大錯特錯！當你像是強者對弱者一般，對他出以援手之後，才是對他最大的侮辱，那才是他真正的不堪！”
冷如寰聽完夜墨塵的分析，心中著實一驚，這才是醒悟過來方才自己險些犯了個大錯。想到這裏，冷如寰看向夜墨塵的眼神也變得溫和了一點兒，說道：“是我疏忽了。”
隨後冷如寰和夜墨塵便離開了此處。待兩人出了巷子，冷如寰一眼就瞧見那巷子口停著的馬車，馬車的前邊，坐著一尊名叫墨白的雕像。
“墨白，好久不見。”冷如寰非常有禮貌的跟墨白打了個招呼。可是墨白不知怎麽，似乎並不想看到她。別說回她一句問候，就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好似她在他的眼中就像是空氣一般。
夜墨塵見此，喚道：“墨白。”
墨白那冰山般的小臉上才是勉強有了一絲情緒波動，冷冷的看了冷如寰一眼，說道：“半個月前剛見過，並不久。”
冷如寰撇撇嘴，臉上的笑容有些訕訕，她生平還是第一次被這麽赤裸裸的不待見。仔細想了想，也沒想出來自己什麽時候惹了這個冰塊兒。
夜墨塵見墨白如此對冷如寰，雖然不滿但著實也生不出來什麽氣，這墨白於他，已經不單單是個隨從、侍衛，而是一個相伴許久的朋友。
“回去，站樁兩個時辰。”夜墨塵佯裝生氣的說道。
墨白咬了咬牙齒，淺淺的白了一眼冷如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頭也不回的跳上了房頂一溜煙的就沒影兒了。他以前對冷如寰並無什麽偏見，但經曆除夕之夜之後，他對這個隻會為自家主子帶來苦痛和傷害的女人並沒有什麽好感。
冷如寰眼睛轉向夜墨塵，想問問那墨白到底怎麽了，但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
夜墨塵率先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說道：“先上車吧，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冷如寰說道：“你看起來似乎有事在身，會不會麻煩了？”
夜墨塵嘴角輕撇，淺淺一笑，說道：“和你相關的事兒，我從來不覺得麻煩。”
這話似一道火光，從冷如寰的耳中一下子暖到了心裏。冷如寰深深地吸了口涼氣，壓抑住這種不該有的感覺，腦子一白的說道：“我回府。”
說完之後，冷如寰似逃一般的忙跳上了馬車，掀開車簾就坐了進去。馬車的座椅上鋪著厚厚的毛皮，十分暖和。座椅的一旁還放著個暖手爐，冷如寰習慣性的將它拿起。可不過一瞬的功夫，冷如寰猛地鬆開了手，手爐就這麽直直的落了下去。
馬車裏的聲響驚動了夜墨塵，夜墨塵嘩的一下掀開了車簾，眼睛中滿是緊張的神色，說道：“怎麽了？”
冷如寰怔怔的看著夜墨塵那眼中毫不掩飾的焦急，那焦急實在是太過於真實和情真意切，她並未看出絲毫故作之態，這令她一時之間忘記了回答。
夜墨塵看到冷如寰的腳邊滾落著一個手爐，又見冷如寰手騰在空中，便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細的看著，“可是燙著了？”
不過看完之後發現冷如寰的手並無大礙。
冷如寰將自己的手從夜墨塵的手中拽了出來，說道：“我不小心把它碰掉了，不好意思。”她方才忽然鬆手，原因很簡單，不過是因為這東西的溫度讓她忽然想到這是夜墨塵的貼身之物罷了。
夜墨塵彎下腰去撿起地上的手爐，撿的時候，嘴角忽的自嘲一笑。這手爐是他特意買的，名叫銅鏨花紋手爐，乃是精銅所造有著兩層內膽，就算再熱的火炭放進去也不會燙到手。他方才也不知怎麽想的，竟然還會那般失態。夜墨塵將手爐撿起來放在一旁的座椅上，然後退了出去。
冷如寰此時麵朝窗外，並未看到夜墨塵有點落寞的神情。
等到車動了的時候，冷如寰猛地一閉眼，輕拍了一下額頭。她至此才是想起，墨白這個車夫走了，夜墨塵如今不在車內，那麽車外趕車的，自然就是那夜墨塵！
夜墨塵，當朝二皇子兼大理寺廷尉，如今在給她冷如寰當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