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對飲
萍兒聽了冷如寰這話,疑惑的看了小姐一眼,但卻沒再多說什麽,就直接回府了。她隱隱覺得小姐最近變得是越來越神秘了,無論是行事還是說話,她是越來越猜不透了。
待萍兒走之後,冷如寰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天香樓底下。
“這位小姐是打尖啊還是住店啊?”小二見冷如寰衣著雖然儉樸但十分不凡便也是客氣的說道。
這天香樓不愧是京洛第一大酒樓,隻站在門口就聞到撲麵而來的飯香和酒香。就算是隔著帷帽,冷如寰都能聞到天香樓招牌酒梨花白的味道。
深吸了口氣,冷如寰笑道,“我找人。”
那小廝挑了挑眉,生怕這姑娘是來鬧事兒的。他們天香樓雖然是酒樓,但也有淸倌兒在這兒唱小曲兒。那些自詡清高的才子拉不下臉麵去青樓,便會來這兒尋尋樂子,喝喝小酒看看美人兒。所以,天香樓也時常有才子家屬來尋人,鬧出不少事端,頗為影響天香樓的招牌。
小廝笑意不減,不動聲色的擋在冷如寰的身前,說道,“不知姑娘是來找哪位公子?天香樓包間眾多,需不需要小的給姑娘指路?”
冷如寰斜斜的瞥了他一眼,蓮步輕移閃開了小廝的圍堵,輕笑道,“不必勞煩,我知道天字一號房在哪兒。”
小廝見她輕巧躲過先是一驚,驚的是此姑娘看起來嬌柔孱弱,但是沒想卻是個練家子。而後小廝又聽她說要去天字一號房,又是一詫,天香樓的天字一號房非富即貴,此人攔不得。小廝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原本就微弓的身子更彎了,十分客氣的說道,“姑娘請。”
冷如寰微微頜首,就上了樓去,徑直走向天字一號房。
“滾,誰敢來擾爺清淨?”冷如寰剛一推開門,就聽到裏邊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冷如寰皺了皺眉頭,以往隻要她靠近,夜墨塵五十步以外就能聽出是她。如今這都到門口了,這夜墨塵竟然還是這般,看來,今日他真的是來買醉的。
冷如寰方才偶然抬頭,自窗口看到了夜墨塵一人在喝悶酒,便尋了過來。沒想到竟然看到如此頹然的夜墨塵。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冷如寰走了進來,將門關好。
夜墨塵皺著眉頭,略帶殺氣的朝著冷如寰看過來,在看清來人之後,神色瞬間平靜,卻又轉過頭去,“你怎麽來了?”
冷如寰走過去,坐在了夜墨塵對麵,拿起一壺酒自斟自飲了一杯,道,“嘖嘖,原以為二皇子喝的是梨花白,沒想到比梨花白更勝一籌,好酒。”
夜墨塵方才自大理寺出來,隻覺得心情莫名的沉悶,隻想一醉解千愁。便換了便服,自酒窖中取出兩壇九釀春,就來了這天香樓。
“九釀春?”冷如寰品了品,試探著問道,“還是至少十年的,嘖嘖,有品位。”
夜墨塵的嘴角被冷如寰的奉承拍出了一絲微笑,道,“莫要說,你是被我這酒香給引來的。”
“二皇子真乃人才也,這都能猜到。”冷如寰裝模作樣的誇讚道。
夜墨塵對此嗤之以鼻,隨手夾了兩片牛肉放進嘴裏,又是喝起了酒。
這涼酒入胃,胃連同這身體像是凍極之後的熱,雖然暖和但卻難免有燥。這燥讓夜墨塵原本煩悶的心情越來越苦悶。但也不知為何,自打冷如寰坐在他身邊,這原本的燥熱流過心脈之後,便化身成了拂麵的春風,一點一點撫平了夜墨塵的傷感。
冷如寰忽然打了個寒戰,說道,“這酒也忒涼,你也不溫一下。”
夜墨塵淡淡道,“熱酒傷肺。”
“涼酒還傷胃呢。”冷如寰撇撇嘴,將酒杯放到一邊。
夜墨塵雖然嘴上如此說,但他知曉女子本陰應少食陰冷之物,便將一旁閑置的盞盤放在了小火爐上,將茶水倒進盞盤裏,然後小心的將一壺酒放在了盞盤裏。原本都是些平常的動作,可換了夜墨塵做,卻偏有種出塵之感。
冷如寰收回了目光,心裏再次的默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真是可惜了那壺上好的碧螺春。”冷如寰感歎道。
不過一會兒功夫,隨著盞盤裏碧螺春漸熱,茶水的香氣頓時發散了出來,彌漫在了整個房間,令人聞之欲醉。
夜墨塵沒過一會兒便將酒壺拿了下來,遞給了冷如寰道,“嚐嚐看。”
冷如寰接過那酒,溫度正好合口,不冷不熱。因著是用茶水溫熱的,所以酒香裏還帶了絲茶香,十分別致。
夜墨塵還是一句話不說,冷如寰便陪著他一直喝酒。好在天香樓的菜品很是不錯,就算是下酒菜,這紅油牛肉也做的令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動。
冷如寰知道,當一個人難受至極的時候,你越是問他,他越是難受。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他想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默默地陪伴,比任何的安慰都有用。
冷如寰喝的有些頭暈,靠在椅子背上微微閉眼,似睡非睡。
夜墨塵看了她一眼,嘴角帶著溫暖的笑意,隨後看向新出的月亮,道,“你總是能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在我身邊,真好。”
冷如寰聽到這話,忽的一愣,但還是沒睜開眼。總是?是什麽意思?在她的記憶力,自己也並未幫助過他。
難道?
冷如寰的心裏一閃而過‘寰姐姐’的稱呼。
她的心裏,既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
——
今日又是早朝,除卻商議了一些關於燈節的相關事宜之外,就是和鮮卑互市的事情。
不出皇上預料,又有人站出來為輔國公陳情。與以往不同,皇上並未自一開始就出聲反駁,而是靜靜地看著這些官員站出來說完。
然後皇上說道,“塵兒,說說你昨日的奏章吧。”
正當所有人都有些一頭霧水的時候,夜墨塵站了出來,公然將輔國公當年勾結高麗陷害柱國大將軍衛成一事抖了出來,一切有憑有據,堪稱鐵證如山。
其中輔國公如何陷害柱國大將軍,而後在事情暴露之後,又如何將責任推脫給了當時的戶部尚書,讓他當了替罪羊。這些過程說的清清楚楚,以至於所有聽到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這些,都是根據夜墨塵這些年的查到的線索以及丁主簿所提供的線索查出來的真相。如果說,除夕之夜輔國公的罪行還能勉強推脫,但這二十多年前的驚天巨案是就算誅了輔國公九族都贖不清的罪過。要知道柱國大將軍那可是開國元勳,但因此時,被誅了九族,更讓先皇致死都十分愧疚。
這罪名,誰敢求情?
原本因為給輔國公求情而跪下的不少官員,隻覺得此時膝蓋之下如跪針氈一般,痛苦至極。額頭上的汗留個不停,卻顧不上擦拭,任由著那汗水生生蟄了眼。
就連太子,也莫名的覺得後背一陣涼意。這事兒,他是不知情的!
“還有哪位愛卿欲為章嶽陳情?”皇上的聲音淡淡的傳來,但卻無人敢應。地上跪著的一群人戰戰兢兢,趕緊是表起了忠心,說道,“皇上,臣等被奸人蒙蔽,請皇上降罪。”
原本‘請皇上你降罪’這類的詞眼在朝堂之上的意思,不過是‘客氣客氣’罷了。就連底下跪著的這些人也都以為如此,畢竟跪下的人不少,如此多的朝廷命官,皇上怎麽會全部重罰?那整個朝堂不等於說是半癱瘓了嗎?
皇上再出口,聲音明顯帶著十分的怒氣,說道,“既然愛卿們都‘請’朕降罪了,如果朕不答應,豈不是太不給諸公麵子?朕怎麽會是那種不近人情之人呢?”
此話一出,底下的人沒人能淡定了,紛紛跪地求饒,“皇上饒命,臣等知錯了,請皇上息怒。”
皇上擺擺手,示意他們起來,還不等他們心裏一喜。便是說道,“你們的命,朕是不會要的。”
“但是,罰還是要罰的。”皇上說道,“至於如何罰,今日朕令人擬好旨,便給各位愛卿們送去。”
此話一出,方才求情的那些人腿都快軟了。
夜墨塵微微掃視了一下周圍頹然的官員,心底微微一笑。原本皇上並不打算重罰這些輔國公的羽翼,但在夜墨塵的旁敲惻隱之下,改變了主意。
要知道,輔國公的黨羽不徹底除去,那保不準將來就成為夜陌霆的幫手。無論夜陌霆有沒有能力收服這些人,夜墨塵都不願給夜陌霆這樣的機會。
如今年已過去,新年將迎來新的氣象,年後過不了多久,就該舉行春闈了,到時候朝廷將迎來一大批新的官員,何愁無人可用?而那時,就是自己培養親信的好時候!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這道理,同樣適用於朝堂。
夜墨塵所做的,不過是讓皇上明白了這個道理罷了。
“小李子,宣旨。”皇上說道。
李公公向前一步,打開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章嶽於二十年前……罪大惡極,理應誅其九族,午門斬首示眾。但念起平生屢有功勞,功過相抵,罪不及家人……男的充奴,女眷作娼……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