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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劍隔世

  放眼整個江湖紀年,天道兵書詭絕對可以算得上見識過絕頂風采的那一位,哪怕在徐庸錚看來,他隻是一個旁觀者。可畢竟他的上一任主人是數百年前的絕代雙驕之一的藍鼎城。


  詭就這樣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徐庸錚一言不發,許久之後,徐庸錚總算是明白了,歸根結底就是八個字,恩威並施,心悅誠服。


  徐庸錚微微搖了搖頭,終於在識海中搭話:“我不想成為什麽豪傑大俠,更無意招攬手下。那樣實在是太麻煩。”


  詭一時氣結。他知曉徐庸錚所說的麻煩,是不善人情世故的一種推脫。但凡人情,總需要去維係。顯然,徐庸錚並沒有這個心思。起碼,在成功複仇之前,徐庸錚斷然是沒有這個心思的。所以,無論是對於東林的沐家小姐,藏兵殿的王小姐,還是其他女子,最多於徐庸錚而言,隻是一個過客。


  所謂客者,敬也,敬而遠之。過客者,自然是擦肩而過,不期望再見,更不會想念。


  或許,那個女子會是個例外。想到此,詭輕輕一笑。徐庸錚勝似山頂那一株傲寒卓絕的雪蓮,他何時才會發現,不知不覺中,根係早已與其他交纏呢?詭不願點破,他很期待那一天到來,這個波瀾不驚的大劍主會是什麽反應?

  “哈哈,哈哈。”


  徐庸錚問道:“何事如此好笑?”


  “沒什麽。”心知徐庸錚秉性如何堅毅,勉強不來,詭立馬收住笑聲,輕聲建議道:“依我看,這小劍客不知死活,竟敢拿你練劍,你不妨給他一點更加深刻的教訓。”


  ……


  徐庸錚靜坐了一個時辰,而一旁的白衣劍客的推演也來到了關鍵時刻。


  白衣劍客阿揚一揮衣袖,一陣風起,地上的那個痕跡頓時了無痕跡。隻見他閉上眼睛,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說道:“這位前輩,我準備好了。”


  徐庸錚想起,上一次能如此推演的劍招,乃是劍幕的範欽臣。不過,範欽臣最後還是敗在了自己手中。而眼前這個劍客還要年輕一些,似乎不過二十的年紀,而他在地上僅僅推演一個時辰,徐庸錚很期待他的成果如何。


  徐庸錚點了點頭,也不廢話。


  兩人再次交戰在一起。


  距離上一次戰敗僅僅一個時辰,這一次阿揚的劍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不,好像比上一次更加鋒銳了。


  長劍爭鋒,傳來一陣叮當脆響。隻見阿揚那一柄劍更加靈動,似有了生命一般。


  徐庸錚感覺到手中劍是在和一條蛟龍搏鬥,那條蛟龍十分狡黠,時而揮爪,時而擺尾,頗有變化。更可怕的是,那條蛟龍似乎睜開了猩紅的雙眼,觀察著徐庸錚的破綻之處。


  劍招第三式,果然比之前還要更快一些。那蛟龍擺尾,從徐庸錚眉間不遠處劃過。


  接下來的第四劍和第五劍,阿揚明顯慢了下來,那蛟龍重重撞在徐庸錚長劍之上。


  倏然,一道亮光劃過,第六劍已然劃過,徐庸錚側身彎腰之後,那蛟龍的攻勢才被化解。


  其後,這第九劍明顯運用了蠻字訣,沉重異常。


  ……


  阿揚手中的劍似有千般變化,徐庸錚僅僅是采取守勢,不動如深海,任由那頭蛟龍肆虐。


  徐庸錚鎮定自若,看不出任何的神情變化。


  一旁的阿揚則是眉頭緊皺,手中的劍越發迅捷了。


  很快便來到了第十三劍,這一次,阿揚的劍稍弱了一些,依照他剛才的推演,這一劍之後的兩劍,還要更慢一些。所謂暴雨雷霆,總需要時間蓄勢,才會更有威力。以這兩劍的慢,來蓄勢,那之後的劍招,才能更加威猛。


  長劍就這樣忽然慢了下來,那頭蛟龍也不再張牙舞爪,攻勢凶猛。徐庸錚輕而易舉地就感覺到這一點,長劍一旋,纏字訣陡然發動,那條蛟龍好似被一根繩索束縛,威力大不如之前。


  晃晃十三劍之後,徐庸錚的劍終於占據了主動,


  這就意味著那頭蛟龍慢慢會越來越弱。


  纏字訣之後便是黏字訣,徐庸錚絲毫沒有手下留情。一旦黏字訣使出,那頭蛟龍更似被拖入泥潭,再無半點興風作浪的可能。


  畢竟之前交手一次,阿揚也並非敗得稀裏糊塗。而通過之前經驗來看,阿揚知道,一旦徐庸錚占據了主動,他便很難扭轉。


  那為何阿揚會讓這種局麵發生了?很快,白衣劍客阿揚給出了答案。


  阿揚嘴角一咧,眼睛裏亮光一閃,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下一刻,蛟龍倒飛衝天,瞬間擺脫了泥潭的束縛。長劍碰撞之聲終於停歇。


  長劍脫手之後再度在手,不過瞬息之間,阿揚卻是左手握劍,再度發起了攻勢。


  “一劍隔世。”


  一道猶如實質的恢弘劍氣從那薄薄的劍身之上噴湧出,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世界本為一體,空氣難分離。而此時,在徐庸錚的眼前,這個世界仿佛被那道劍氣分隔開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涇渭分明,如此鮮明。


  徐庸錚不敢怠慢,咬了咬牙,手中的長劍一橫一劃。


  兩道極致黑暗的劍氣倏然揮出,那兩道劍氣閃爍著黑色的光芒,似一道道黑色的收割性命的鐮刀,更像惡魔張開的巨口,擇人而噬。


  劍光如練,氣勢如虹,卻並非不可阻擋。


  黑色劍氣呼嘯,黑芒之後,終於吞噬了如虹的劍光。


  世界再度恢複平靜。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隻聽得長劍破碎的聲音,還有哇的一聲,鮮血如泉,噴湧而出,鮮血灑了一地。


  碎劍的是徐庸錚。他的佩劍乃是尋常鐵劍,哪裏駕馭住徐庸錚體內洶湧彭拜的氣機,所以,徐庸錚此刻手中無劍。更令他不安的是,方才那道黯滅劍氣過後,本就脆弱的易-容麵具更是碎了大半,露出了那張有些許病態的,蒼白的臉。


  吐血的自然是阿揚。一個鮮紅的十字出現在阿揚的身上,猶如一張巨口,詭異而殘忍。他腳下一片腥紅,鮮血很快就滲入大地塵土中去,變成了黑色。


  終於見識到來人真麵目,阿揚解脫一笑,說道:“看來我輸得不冤。”


  “隻是,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徐庸錚沉默不語。


  而這在阿揚看來,像是諷刺。你一個手下敗將,居然還敢詢問勝利者名姓?更何況,還是一天之內敗在我手中兩次。你哪來的臉麵。


  阿揚自嘲一笑,右手揉了揉臉頰,再用右手衣袖將嘴角的鮮血隨意擦拭,左手長劍脫手而出。


  長劍精準地落在徐庸錚身旁,阿揚朗聲說道:“一劍隔世是我的絕招。是我輸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白衣劍客阿揚整個人頓時萎靡了下來。


  自己最強的招式使出來,沒想到第二次依舊是敗了。


  敗了,這一次,真的是敗了,敗得一敗塗地。


  談什麽揚名立萬,談什麽名姓,自己的江湖之路就此終結。若是娘親在天有靈,又該如何解釋呢?

  來到江邊,阿揚盤坐在一塊石頭之上,夕陽西下,看著滿江紅,目光漸漸遠去,恍惚,恍如化作了石雕。


  徐庸錚的體內氣機磅礴,似百川入海。可就在當時,他體內的氣機有些反常。其中一條經脈一反常態地逆轉,似溪水逆流。花了些許功夫才將氣息平複。沒有像詭詢問緣由,徐庸錚再度睜開眼,隻看到那個叫阿揚的劍客一動不動坐在江邊。


  “少年心性,壯誌淩雲,名揚天下。一日之內,連續敗兩次,是有些接受不了。更何況,還是敗在同一個人手中。”


  “方才那一招挺有意思的,一劍隔世,好名字。主人,若是再給他三五年時間,說不動真的可以和扶搖榜上那些劍客一爭高低。”


  “隻是,這天底下最不少見的就是淩雲壯誌,最不值錢的就是天才。”


  徐庸錚點了點頭,察覺到阿楊的死寂,心中沒來由湧出一絲擔憂。


  “希望他不要有輕生之意。”


  夕陽落山,最後一抹餘暉終於被暗黑吞沒。


  就這樣吧。阿揚心中默念一聲,然後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如此決絕和狠厲,沒有給自己一絲一毫反悔的機會。


  一柄寬厚的劍架住了那隻手臂,也從那隻手掌之下,救下了阿揚的性命。


  “你就這麽一死了之,似乎也太輕鬆了。”


  阿揚一陣錯愕,抬頭一看,隻看到徐庸錚臉上的那一抹冷意。


  “依我看,你輸給我的那柄劍實在是稀疏平常得很,難怪你會敗在我手中。”


  “不過,也難怪。想來你那個所謂的娘親也不過爾爾。”


  “談什麽名姓,依我看,你根本就是個沒有父親的野種。”


  字字句句刺痛人心。阿揚胸膛當中似燃燒起一團無名怒火。


  阿揚滿臉慍色,一字一句道:“不許你侮辱那柄劍,更不許你侮辱我娘親。”


  徐庸錚越發得意了:“侮辱你怎麽了?你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拿我怎麽樣?殺了我?你有那個本事嗎?”


  “不僅如此,你這麽一死之後,沒人會可憐你。或許,多年之後,我會想起,有這樣一座孤墳會埋著無名之氏。”


  “什麽夢想,什麽一劍隔世,別令人笑掉大牙了。”


  “若是要死,就請快些。屈辱自盡,以敗者身份而死,你到底有何顏麵見親人?”


  說完這話,徐庸錚將手中玄意劍挪開,不再理會阿揚,徒留一個孤絕無情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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